<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作者/陈殷山</p><p class="ql-block"> 淄水泱泱</p><p class="ql-block"> 第十二章(一)</p><p class="ql-block">李瑞仁进了家门就急促地对迎上来的于清萍说了在镇南门外遇上张家平的事,于清萍听后吃惊不小,瞬间感觉脊背发凉,她最担心的是让张世君知道这口窑的事,便说:“唉,这是咋啦,咱是越躲着他就越躲不开,这不他找上门来了。”</p><p class="ql-block">李瑞仁解释道: “这是他管家张老七出的主意,张大头还不知道,他说是看着咱东宅门的人实诚,他愿意帮这个忙,说是回去和张大头商量一下。”</p><p class="ql-block">于清萍摇了摇头说:“嗨,别看张老七长得不受人待见,但俺觉得这人有点城府,能在张家大院混这么多年,伺候那么难伺候的主家定是有些本事,看他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一看就是个滑头,咱可不能听他的,说得好听不一定办人事,人心隔肚皮咱得防着他。” </p><p class="ql-block">李瑞仁点着头说:“我有数,不能和他家掺和事,不过听他的话语,这个主意不像是张大头出的。”</p><p class="ql-block">于清萍质疑地说:“那可未必,如果张大头事先没有这个想法,他张老七决不敢跟你说这个,张大头那熊脾气,他敢?”</p><p class="ql-block">“有啥不敢的,别忘了他们是亲戚,要不张老七能干到现在?”</p><p class="ql-block">“听说是八竿子才抡着的亲戚,这人圆滑会哄着主家。俺猜想张大头是知道咱还没办下手续来,他想乘机敲诈,可能先指使张老七放放风试探咱们。”于清萍分析地说道。</p><p class="ql-block">李瑞仁听夫人说得有道理也疑心骤起,他说:“怪不得在镇南遇到他,他去那干啥,是不是常去那边盯着咱那口井的动静。”</p><p class="ql-block">“嗯,有可能,这么说张大头是早有预谋了,你想想他大儿在县衙当典史,与户房的人肯定熟悉,他如果惦记着咱那口井肯定就会去打听,结果打听到咱至今还没办下执照,所以就趁机来讹诈咱。”于清萍继续推敲着。</p><p class="ql-block">李瑞仁听着夫人地分析倒吸一口气:“夫人琢磨得对,咱得赶紧拿出对策。”</p><p class="ql-block">“是呀,他们既然开始有所动作,后面必然是步步紧逼,时间不等人,你得赶紧去找知县,不管成与不成都得去试试。”于清萍内心萌发出深深的危机感。 “行,俺这几天准备点礼金和礼物就去。”时间的紧迫感也促使李瑞仁必须尽快行动。于清萍接着说道: “礼物先别带了,去县衙带着东西不方便,还是带着银票合适,县令不是高家村人嘛,如果有希望咱再去他家送些礼。”</p><p class="ql-block">“嗯,过了四月初一去吧。”李瑞仁应道。“为啥?”于清萍不解地问道。</p><p class="ql-block">“县衙里有规定,每年的四月初一到七月二十正是农忙季节,会暂停受理一些案子,那时县令不太忙,咱去找他比较合适,俺怕现在去万一碰上他有不顺心的事,一口拒绝了可咋办。”“嘻嘻,你想的还挺周到,有点怵头是吧?”于清萍嬉笑道。“怵啥头,办事前首先要想周全,到时候才有把握。”李瑞仁解释道。于清萍回道:“哼哼,你就拖吧,三拖二拖别再拖黄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张家平回到张家大院及时向张世君禀告路遇李瑞仁的经过,张世君面露喜色,他说:“老七,你这次办的不孬,说我不知道甚好,免得李家猜忌咱们事先有预谋。”张家平听到主人夸奖,高兴地咧着嘴说:“嘿嘿,俺心里有数,在没有眉目之前还能先把五老爷搬出来?万一他们不愿意那不难看啦。”</p><p class="ql-block">张世君点头道:“嗯,这事想办成得一步步来,首先咱要沉住气,先撂他们一两个月看看他家反应,最理想的是他们能上门来。” “是,那样咱们会主动些,眼下着急的是他们,说不定过几天真能来和咱商量。”</p><p class="ql-block">“但愿吧,如果他们不来,你再去找他们谈。”张世君口吻中似乎底气有点不足,然而想起与东宅门过往的芥蒂使得他郁气难消,好胜霸道的秉性容不得他后退半步,他势在必得地说:“咱们掉了一块肥肉啦,这块坚决不能掉,必须软硬兼施,想方设法把它拿到。”</p><p class="ql-block">过了谷雨临近立夏,这一日清晨旭日东升,风和气爽。李瑞仁怀揣五百两银票忐忑地来到城里,他沿着县衙前街到谯楼东侧便让孙大牛将马车停在此处等候,自己拐进谯楼后街往西便见远处矗立一座青砖浮雕照壁,他知道县衙大门就在对面,于是加快脚步向衙门口走去,他从威严的石狮前面过去,只见面阔三间的衙门口站着两名皂班差役,于是上前客套地说明想求见知县大人,差役细听李瑞仁的来意,又见他身着绫罗,端庄斯文,气度不凡也就不敢怠慢,让他在此处稍候,其中一人便去衙内通报去了。</p><p class="ql-block">李瑞仁看着差役沿着甬道进了仪门一闪不见了,霎那间有些心慌意乱,他不知差役会带来什么样的回复,担心高立成是不是还记得他,会不会邀见自己,为了平复凌乱的情绪,他四处瞧着衙门内的布局,先见西梢间立有石碑,上书“诬告罪加三等,越诉鞭笞五十”的铭句,咀嚼词意不由汗毛竖起,转头又见东梢间的前半间架置着一面木色登闻鼓,似乎听到鸣怨的鼓声咚咚擂起,他竟蓦然生出拿起鼓槌也要击鼓鸣冤的冲动。他正乱七八糟的寻思着,一声“老板”地叫声惊醒了他,连忙转过头去看是那皂班的差役回来了,“知县大人让你到议事厅稍候。”差役笑着说道,口吻客气了许多。</p><p class="ql-block">李瑞仁紧张地跟着差役过了仪门,看到面阔五间、出厦飞檐的县衙大堂甚是威严,他匆忙环顾四周,见院子两侧分别坐落着吏、户、礼、兵、刑、工六房,石基砖墙庄严排列,这官衙内场景对于第一次进衙门的李瑞仁来说,感到十分地震撼,那颗稍稍安定的心又砰砰乱跳起来,他瞬间感到自己与高立成有了莫大的距离,在身份上有着天壤之别,他居然觉得自己瞬间变得渺小甚至后悔来此,可眼下面临着死局般的困境,不来又有什么办法呢,他沮丧、不安、甚至有些惶恐地坐在议事厅里等待着高立成。</p><p class="ql-block">约等了一袋烟的功夫,忽闻门外传来脚步声,李瑞仁抬头往门口看去,只听衙役在门口说道:“知县大人到。”李瑞仁连忙站起躬起身来行礼迎候,只见一个身着顶戴花翎、慈眉善目、面容白皙的官人进了门来, “哎呀呀仁兄,数十年不见,别来无恙啊。”高立成走近后拱手说道,李瑞仁慌忙低头拱手道:“谢知县大人,托大人之福家宅平安,高大人近些年来可安好?”“甚好甚好。”两人客套问候几句后,高立成礼让李瑞仁入座,差役侍茶退出后两人开始叙旧,先是从面相变化开始说起,聊到从小相识玩耍、同窗苦读一直到高立成去考举人分别,从记忆中的趣闻轶事聊到个人及家庭的变迁,两人追忆往事,相谈甚欢。</p><p class="ql-block"> 高立成说:“今晌午仁兄留下,咱俩共盏几杯再好好聊聊。”“不了,高大人日理万机,不能再耽误大人办公事啦。”李瑞仁推辞道。高立成接着说:“最近开始农忙,按照惯例许多案子不予办理,我这才清闲一些,今正有空,几十年不见不吃顿饭怎能让你回去,仁兄不要客气,你在此稍候,我还有点小事要处理一下。”他站起来又笑着说道:“仁兄,咱在私下你就别称大人大人啦,咱是同窗发小那样显得生分。”说着欲走,李瑞仁忙站起不好意思地说:“俺还是回去吧。” “不行,你听我的,我去去就回。”说罢转身出门。李瑞仁想这次见到高立成两人一直叙旧,也没有机会说说来的目的,不免有些失落,他想吃午饭的时候正是说事的机会,于是充满期待地等候着。</p><p class="ql-block">约过了半个时辰,高立成回来约李瑞仁来到堂前院子,领着他在仪门内外三班六房、狱神庙等处转转,然后穿过大堂议事厅东侧甬道进入二堂前庭院,高立成介绍说:“这东侧是县丞衙,那西侧是主薄衙。”李瑞仁一听便盯着东侧县丞衙的房屋细看,看着大门紧闭窗内黑咕隆咚,想起已死的县丞曾经在此办公,瞬间毛发尽竖,慌忙将眼神移开,这时听到高立成又说:“往前走就是内宅了。”他领着李瑞仁进了内宅门,指着前面的房屋说:“这里是三堂,那边东花厅是我住的地方,家眷在内就不方便让仁兄进去啦,咱到西花厅吧,那里有我的书房也是我待客的地方。”他指了指左侧的屋子。</p><p class="ql-block">说着两人便进了西花厅,高立成脱下官服,吩咐差役马上去厨房备酒上菜,一会儿功夫,两个女仆便送来酒菜,她们摆好碟筷、酒具后恭请主宾入座,李瑞仁感动地对高立成说:“初次上门便让大人破费,实在是不好意思。”“你看,又见外啦,忘了小时候去你家,我吃了你家多少次饭?”高立成笑着说道。“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呀。”李瑞仁笑着摇头说。</p><p class="ql-block">高立成示意女仆斟满银杯,对李瑞仁说道:“今备薄酒,不成敬意呀。”“大人客气了,今来给大人添麻烦啦。”李瑞仁恭敬地说道。</p><p class="ql-block">“怎么又叫大人了?这是在家里没那些讲究,你先尝尝这酒咋样?”高立成端着酒杯说道。李瑞仁轻轻咂了一口说:“好酒,清香爽口。”“这叫莲花酒,相传是明朝一个叫邢侗的临邑人发明的,是以雪水、莲花浆、麦子酿成的。”高立成解释着又小声地继续说道:“听说老佛爷都喝过这酒,朝廷里的大臣们都喜欢。”“是么,哎呀,俺这可沾同窗发小的光了,三生有幸呀。”李瑞仁笑着说。</p><p class="ql-block">高立成停顿一下,话锋一转:“仁兄这次来,想必是有事吧?”李瑞仁忽听高立成突兀地问话一紧张竟然结巴起来:“啊、啊,是是、是有点事想麻烦你。”“哈哈,我早就猜出来了,只是没着急问你,不要紧张,咱们是从小一块长大的,有什么不能说?只要是我权利范围能办的一定相助。”高立成笑着说。</p><p class="ql-block">李瑞仁听到这意外、温暖的话语,就像久旱逢甘霖那般激动,有点酒意的他瞬间泪花盈满眼眶,他看了看两个女仆欲说还休,高立成见状挥挥手示意女仆退下,李瑞仁这才说:“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这不战战兢兢地来找你,就、就怕你不答应呀。”他借着酒劲说出了实话。“你就这么怵我头?小时候我可是怕你,怕你不和我玩。哈哈,有啥事你就利利索索地说,能办得我一定办”。”高立成乐呵呵地说。</p><p class="ql-block">李瑞仁终于卸下包袱,他拿出银票对高立成说:“本次来麻烦高大人,一点薄礼表表心意,还望大人笑纳。”说罢将银票递过来,高立成见是银票,双眼一瞪,连忙推辞道:“这是干嘛,仁兄把我看成什么人啦?快收起来。”他坚拒不收,李瑞仁只得将票据暂且放置桌上。高立成说:“咱们之间可不许这样,本官做事要上对得起朝廷,下对得起百姓,光明磊落,坦坦荡荡,看来仁兄还不了解我。行了,你有事就快快说吧。”于是李瑞仁在忐忑中便将目前自己的困境和求办的事情向高立成全盘托出。高立成静静地听着,他万没有想到是这样的事情,感觉有些棘手,他知道执照的事情朝廷把控甚严,他皱着眉头说:“此事有些难度,眼下朝廷还没有解禁的迹象,尤其是德国人来了,朝廷怎敢得罪洋人呢。”他思索了一下问道:“听你刚才说你家在韩家铺有口煤窑,有执照吗?”“那窑有,只不过属地是孝水乡,跨地界了。”“喔,知道了,容我了解下再回复你。”高立成应道,便不再说什么。</p><p class="ql-block">主宾两人推心置腹交谈了近一个时辰,最后高立成还是拒绝收下银票,李瑞仁只好在微醉中起身告辞,高立成送上两瓶济南青子酒,边走边说:“招待不周,还望海涵。”“多谢大人盛情……”“改天如有空闲一定到府上看望两位高堂。”高立成道。李瑞仁一听诚惶诚恐,赶紧说:“十分期待,恭候大人光临寒舍。”两人客套一番后在仪门处告别。</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待续 . 声明原创作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