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中午附近吃了点饭,下午去圆明园。秋阳斜照,风里带着点凉意,却正好适合走一走。我们从西门进去,乘坐景交车穿过偌大的园区。</p> <p class="ql-block">来到遗址区,黄花阵前的石碑静静立着,中英文对照的文字讲述着这座迷宫曾有的热闹。小时候听人说,皇帝的孩子们曾在这里追逐嬉戏,踩着青砖小路绕来绕去,笑声回荡在回廊之间。如今石阶已被岁月磨得光滑,几个推着婴儿车的游客慢悠悠地走着,孩子在车里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藏在角落里的故事。</p> <p class="ql-block">一座石亭立在水边,檐角飞翘,雕花繁复却不显累赘。亭子里挤满了拍照的人,有人踮脚、有人侧身,只为把蓝天绿树和那一角飞檐框进镜头。我站在稍远些的树影下看着,忽然觉得这亭子像一位老者,虽衣衫斑驳,却仍挺直脊背,默默看着来来往往的过客。</p> <p class="ql-block">一段老墙蜿蜒向前,石砖灰扑扑的,上面的卷草纹却依旧清晰,像是风也舍不得抹去。墙顶有人戴着斗笠走过,身影被阳光拉得很长。那一瞬,我几乎以为是哪个工匠还在巡视他未完成的工程,或是守园人日复一日地巡查旧梦。</p> <p class="ql-block">再往里走,是一片开阔地,几根石柱孤零零地立在草丛中。有的只剩半截,有的还撑着半片雕花的檐。它们不说话,可风吹过时,仿佛能听见碎石落地的回响。这些柱子曾撑起过怎样的屋宇?又见证过多少灯火通明的夜晚?如今只剩轮廓,在树影间沉默。</p> <p class="ql-block">“方外观”三个字刻在石碑上,笔力沉稳。阳光正落在碑前的草地上,几块岩石随意散落,像是谁随手搁下的棋子。木质栏杆有些褪色,却更添几分古意。站在这里,不必想象,就能感受到那种静——不是空无一人的冷清,而是历史沉淀下来的从容。</p> <p class="ql-block">绿草如茵,石雕零落其间,像是大地收藏的残章断句。每一块石头都有自己的姿态,或斜倚,或直立,上面的纹路被风雨洗过无数遍,却依然倔强地保留着昔日的华美。天空湛蓝,云朵缓缓移动,仿佛连时间都在这片遗址前放轻了脚步。</p> <p class="ql-block">木栈道蜿蜒穿过林间,脚踩上去有轻微的响动。有人背着黑色背包走在前面,背影融进树影里。两侧草木葱茏,远处几个散步的人影若隐若现。这条道像是特意修来让人慢慢走、静静看的,不催促,也不停留,只是引着人一步步走进这片园子的呼吸里。</p> <p class="ql-block">养雀笼的展板前围了几个人。上面写着,这里曾养着五彩斑斓的孔雀,第二层是西洋牌坊式的结构,中间是方形门。插图里的孔雀昂首挺立,羽毛张扬,仿佛还能听见它们清亮的鸣叫。如今只剩基座和几块残石,可站在这里,仍能想象那抹华彩曾如何点亮这片园林。</p> <p class="ql-block">大水法的展板上,插图里的喷泉高高扬起,水花如星。文字说,主建筑是巨型石龛,狮子鱼喷出的水形成七级瀑布。我抬头望了望眼前仅存的石阶和残柱,试着在脑海里重建那场水与光的盛宴——水声轰鸣,水雾升腾,映着夕阳金光,该是何等壮丽。</p> <p class="ql-block">观水法的版画上,五块石屏风整齐排列,石塔巍然。而下方的照片里,只剩几级台阶和零星石块。1977年,这些流散的构件才被运回原址。历史有时像一场漫长的归途,有些东西丢了太久,回来时已满身风霜,可只要站回原位,就依然能说出自己的名字。</p> <p class="ql-block">线法山门的版画气势恢宏,琉璃瓦顶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而现状照片里,只剩孤零零的石门框,像一张没说完的话。曾经的五色琉璃、高耸花瓶,如今只存在于文字与图像中。可正是这些对比,让人更清楚地看见时间的重量。</p> <p class="ql-block">西洋楼,这片中西合璧的园林,曾是乾隆年间的奇观。法国传教士艾启蒙、意大利人郎世宁参与设计,中国人蒋友仁和王致诚建造。从黄花阵到海晏堂,从养雀笼到远瀛观,十景占地九公顷,是那个时代最奢侈的想象。如今走在遗址间,每一步都像踩在文明的断层上。</p> <p class="ql-block">一处欧式风格的石雕遗迹静静伫立,拱门残缺,却仍能看出昔日的繁复。石面上的花纹像是凝固的乐章,虽无人奏响,却仍在风中低语。这些石头不属于东方,也不再属于西方,它们只是圆明园的一部分,在这里,完成了另一种存在。</p> <p class="ql-block">几根高大的石柱与一座拱门残构并立,蓝天作背景,草地为底色。它们像是从废墟里站直了身子,不愿倒下。远处有孩子在奔跑,笑声清脆。那一刻忽然明白:废墟不是终点,而是记忆的起点。有人来,有声音,历史就不会真正死去。</p> <p class="ql-block">展览馆前的喷泉静默着,十二生肖铜像围成一圈,姿态各异。阳光洒在它们身上,铜绿与金光交织。这些本该在水声中报时的生灵,如今只是静静守候。可它们的眼神里,似乎还藏着某个未曾停摆的时辰。</p> <p class="ql-block">“美贯中西”四个金字在红底展板上格外醒目。西洋楼的美,不在于模仿,而在于融合——中式园林的意境,配上西式建筑的结构,喷泉、小品、迷宫、兽首,全都恰到好处。八公顷的土地上,曾生长出一个世界的缩影。</p> <p class="ql-block">展板上写着“大水去”,深蓝背景衬着金色插图,水柱如龙腾空。铜梅花鹿与群狗逐鹿的机关虽已不在,但文字仍能唤起想象:水花四溅,铜兽嘶鸣,那是属于18世纪的机械浪漫。</p> <p class="ql-block">一块展板静静讲述着遗址的保护。周恩来总理曾力保这片土地不被侵占,工人们一砖一石地搬运残件,只为让历史有个安身之所。圆明园不只是废墟,更是一堂课——关于美,关于毁灭,也关于守护。</p>
<p class="ql-block">走了一下午,脚有些累,心却轻了。圆明园不说话,可每一块石头都在讲述。它不哀怨,也不炫耀,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等你走近,听它说一段被风带走又吹回来的故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