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砖一瓦叩千年—— 双节蔚州行之一

王晓飞

蔚县，古称蔚州、萝川，是河北张家口市下辖的千年古县。它曾是 “燕云十六州” 之一的边地要冲，北周时期首次定名 “蔚州”，取 “草木茂盛、蔚然可观” 之意。这片联结晋冀蒙的土地，曾是张库商道上的繁华枢纽，中原的农耕文明与草原的游牧文化在此碰撞交融，沉淀出半部鲜活的北方史诗。

这里堪称 “露天古建筑博物馆”，22 处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散落县域，数量居全国县域之首。残砖上的纹路、碎瓦里的釉色，都藏着千年时光的印记。过去，它虽距北京仅 200 余公里，却因群山阻隔、道路崎岖，鲜少被游人踏足；直到去年京蔚高速通车，有了这条穿越大山的“捷径”，才让这座古城成了自驾爱好者的新打卡地。

这个十一长假，得亏国家节假日高速免费的便利，更幸百岁老母亲身体硬朗允我出行，终于圆了我探访蔚州的心愿。

2号清晨，风清气朗，天气极好。早8点，车子准时从家出发，经门头沟驶入京蔚高速，一路向西钻进燕山山脉的怀抱。这条路的限速让我印象深刻：80% 路段限速80公里，本想赏金秋山景，视线却频频被隧道阻断。我粗略数了数，从进山到出山，竟要穿过十八条隧道 。最长的逾10公里，短的也有1公里多，加在一起，怎么说也有40至50公里。

车灯照亮隧道壁上的反光条，耳边是引擎的低鸣，那一刻才真切体会到“基建狂魔”四个字的重量，也感受到“一洞穿山过，天堑变通途”的意境。当代愚公，没有搬山，却在山里“搬”来了路，让京津冀一体化，大大向前迈进了一步。

中午十一点多，车子抵达预订的蔚州大酒店。可登记时却出了岔子：平台竟把我订的两天标准间，擅自改成了一天家庭间。好在此时此地非旅游热点，大堂经理帮忙退了携程订单，临时调了间标准间，只是价格再无优惠。不过很快，酒店旁的餐馆特色菜肴就抚慰了我的不快：一盘当地特色的五香排骨，肉质酥烂、酱香浓郁，一口下去满是烟火气，旅途的小插曲也烟消云散。

稍作休整，我们驱车 15 公里前往暖泉古镇。一路上，窗外的景色如画卷般徐徐展开。田野里，金黄的玉米棒子整齐排列，像是在列队欢迎远方的客人；远处的山峦，在秋日的映照下，呈现出层次分明的色彩，红的似火，黄的如金，绿的像翠。

到了距古镇还有3公里路的地方，车被拦下并被告知：车辆不得驶入，必须每人买一张128元的门票，换座景区摆渡车才能进入。到售票窗口，我出示老年优待证，问是否可以优惠，工作人员看都不看，振振有词道：你买的是摆渡车和打铁花的票。我说不看打铁花。她说：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不买票就自己走上去。

为解决交通拥堵、停车不便，设摆渡车本无可厚非，但决不能将其作为变相“抢钱”的手段，捆绑销售景区联票，更剥夺了游客的自主选择权。这一奇葩规定，立马让人心火上头，气的我差点打道回府。幸亏遇到一位当地导游，几经周折，才从另外一个有人值守的路口，开车进入古镇南门外。

踏入那古朴的城门，仿佛穿越了时空的隧道，回到了久远的过去。脚下的石板路，被岁月打磨得光滑如镜，每一块石板都承载着无数的历史记忆。轻轻踩上去，仿佛能听见当年张库商道上的马蹄声、吆喝声。老墙斑驳，砖缝里藏着故事：或许是某朝晋商的驼队在此歇脚，或许是戍边将士的铠甲曾蹭过墙面，留下浅浅的痕迹。

步行穿过厚重的堡门，走进西古堡的瓮城，眼前的景象让人驻足：堡墙上飘扬的红旗，与华严寺檐角的铜铃遥遥相望，风一吹，铃声清脆，像是在哼唱百年沧桑的歌谣。街边的老房子，错落有致，青瓦白墙，在阳光的照耀下，散发着古朴而宁静的气息。这种古朴分为，也让我先前因强制购买捆绑门票，而生出的不快烟消云散。

登上古城墙远眺，天上的云慢慢舒卷。忽然想起书中记载，这里曾是中原与边塞的“分界线”，也是交流的驿站，那古往今来的离愁别绪、商贾往来，似乎都能在这一眼风光里，酿成一杯醇厚的酒。风掠过城墙根的衰草，隐约似乎有驼铃声从远处传来：这不是幻听，是古镇的文脉，从未因时光流逝而中断。

走下古堡城墙，迎面戏楼前的灯盏还凝着晨露。穿过正对戏楼的古镇的正门，进入堡内的老街，一条笔直的青石板路，在两边错落有致商铺的簇拥下，一直通往正北的另一座堡门。沿街店铺摆放着各种蔚县特产，非遗的剪纸，新鲜的贡米，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游人悠悠漫步，笑声与脚步声交织成鲜活的乐章。

我踩着青石板缓步前行，听着商家的吆喝，看游人讨价还价，前行的每一步，都像叩响一枚铜铃，唤醒沉睡的岁月。风拂过不远处的石阶上一位老翁的白发，也拂过城楼下的青石板，我突然悟出： 原来蔚州的风流，不只藏在在古建筑的飞檐斗拱里，更蕴藏在这鲜活的烟火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