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我站在村口,风从山那边吹过来,带着湿漉漉的凉意。眼前一片芦苇荡,高高的秆子随风摆动,像在招手,又像在低语。远处灰瓦白墙的老屋静静立着,几辆汽车停在屋前,给这幅古旧的画添了点现代的痕迹。我知道,小芳就住在这片屋檐下,藏在这些烟火人间的缝隙里。我来佘村,不是为了看风景,是为了找她。</p> <p class="ql-block">“宁萌好市”四个大字在木牌坊上格外醒目,像是村子里的一声招呼。两边挂着“山野时光”和“瓜瓜牧场”的布条,随风轻轻晃着。我从牌坊下走过,脚下的路还是石板铺的,踩上去有微微的回响。林子密得看不见尽头,屋舍藏在树影里,若隐若现。天色阴沉,云压得低,可我心里却亮着一盏灯——小芳说过,她就在牌坊后面的第三户,门口有棵老槐树。</p> <p class="ql-block">转过一个弯,我看见那块蓝色的路牌,上面写着“我在佘村很想你,这里最佘村”。字写得俏皮,像她的语气。旁边还有一个圆牌子,写着“李小鲜”,大概是哪家小店的名字。黄伞绿植,老屋静立,一切都慢得刚刚好。我站了一会儿,仿佛听见她在笑:“你终于来了。”</p> <p class="ql-block">一个男人提着塑料袋从路牌前走过,穿着黑衣,戴着帽子,身影熟悉得让我心头一跳。他没回头,只是往巷子深处走去。我忽然觉得,这村子像一张网,处处都是她的影子——她没出现在画面里,却在每一扇门后、每一块石板上留下痕迹。我走得更慢了,怕惊扰了这份藏在日常里的温柔。</p> <p class="ql-block">我在一扇老木门前停下。门是深棕色的,带着岁月磨出的光泽,门边的石雕刻着缠枝莲纹,手摸上去,凉而细腻。一个男人站在门前,戴着灰帽子和绿眼镜,正对着门笑。他像是守门人,又像是老邻居。门上挂着白牌子,不知写了什么。我没问,只是绕过他,继续往里走——小芳从不喜欢别人替她说话。</p> <p class="ql-block">再往前,是一栋老砖房,墙是深色的,台阶一级级通向门口,像在邀请人上去敲门。树影斜斜地落在石阶上,风吹过,影子晃动,像谁在写字。我数着步子,三十七、三十八……走到第三十九级时,忽然想起她曾说:“我住的地方,要爬三十九级台阶。”我抬头,门没关严,缝里透出一点暖光。</p> <p class="ql-block">墙上那幅由小照片拼成的壁画特别显眼,“令村”两个大字拼得歪歪扭扭,却透着股倔强的认真。右边挂着红灯笼,风吹得它们轻轻碰在一起,发出细微的响。我走近些,发现那些小照片里,有她小时候扎着羊角辫的笑脸,有她抱着猫蹲在门槛上的侧影,还有一张,是我们去年在湖边的合影——她偷偷贴上去的吧?</p> <p class="ql-block">一个穿黑夹克的男人站在屋前,手里拎着透明袋子,里面像是买了菜。他抬头看了看天,又低头看了看门牌,像在确认地址。我认得那个袋子,是村口李小鲜菜摊用的。他没看见我,我也没打招呼。我知道,在佘村,每个人都在找什么人,或在等什么人。而我,只想推开那扇门,说一句:“我来了。”</p> <p class="ql-block">门楣上挂着牌匾,红灯笼在风里轻轻晃。门帘半卷,隐约看见屋里有竹编的篮子、斗笠,还有几双布鞋整齐地摆在角落。左边墙上贴着金色海报,写的是“手作市集·每周六”。我蹲下身,看见门口放着一双绣了花的女鞋,鞋尖朝内,像是刚脱下不久。我笑了——她总说,鞋尖朝外会把好运走丢。</p> <p class="ql-block">院子不大,砖墙斑驳,像老人脸上的皱纹。左边挂着个大鸟笼,里面有只画眉正歪头看我。右边门口吊着斗笠和竹篮,几盆花摆在石板上,开得热闹。我坐在石阶上,听见屋里有水壶烧开的哨音,接着是脚步声,轻轻的,像踩在棉花上。我没抬头,只说了一句:“小芳,我来了。”</p> <p class="ql-block">院子里有棵树,树下放着木椅和绿植。墙上挂着一条布幅,写着“和有趣的人一起浪迹天涯”。我认得那字,是她用毛笔蘸墨写的,还洒了点金粉。风吹起来,布条飘动,像在跳舞。我忽然明白,她不是躲起来,只是把生活过成了诗——而我,是她诗里没写完的那一句。</p> <p class="ql-block">最后,我站在那扇古旧的门前。门框雕着缠枝纹,门缝里透出暖黄的光。我看见门内有辆婴儿车,静静停在玄关。我伸手,轻轻推开门,没说话。屋里飘着茶香,水汽氤氲中,她转过身,笑着说:“你终于来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