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十五连

小葱拌豆腐/孙力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是35年前的事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90年冬季,我参加白城铁路党校的培训之后,借机回了一趟洮儿河。一是想看看在洮河农场工作的好哥们马柏生,二是想看看我当年下乡的十五连。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柏生是我在73中时一个班的同学,在十五连大宿舍的小炕上睡了一年多的觉。 朝夕相处让我们亲如兄弟,分开后也一直有书信往来。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十五连隶属于洮河五七干校,是我魂牵梦绕的地方,一个下乡时厌恶它、想逃离它,回城后又经常想起它、眷恋它的地方。</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天傍晚时分,我赶到洮河农场。此时,农场已经归属于吉林油田,场部大门上方“洮河农场”四个大字格外醒目。</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吃过晚饭后,我们哥俩躺在炕上唠起家常,话题自然是十五连那些年、那些人和那些事。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柏生告诉我:“十五连连部的大院早就没了,啥也看不着了!” 但是我不死心,还是想去看看,哪怕是看看那个地方也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第二天早饭后,我俩骑自行车去15连。三九严寒,冰天雪地,天嘎巴嘎巴地冷。我骑在自行车上,想起了1970年2月19日下乡的时候。也是这个季节,也是这片土地,也是这么冷的天。穆家店车站,几挂马车拉着我们的行李,向十五连驶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车轮轧在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我身后传来一个女生“嘤嘤”的抽泣声:“我想家,我要回家……”车上的人静悄悄的,对哭声没有任何回应;她的哭声在呼啸的寒风中显得很微弱、很无助,渐渐地消逝在白茫茫的大地里……</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对于我们这些知青来说,谁不是第一次离开爹娘,来到这个未知的地方呢?又有谁知道我们的明天会是什么样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哭声,我记了一辈子。</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通往十五连的道路覆盖着一层冰雪,自行车的行驶需要小心翼翼,以减少颠簸和滑倒,我不由想起了当年从十五连去校部那条小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柏生,原来去校部的路上要经过一大片草甸子,一脚下去整不好就踩到泥里了,这草甸子现在还有没有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草甸子?早就没了!能种庄稼的都种庄稼了 ,不能种的也干涸了。”柏生说。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对那片“草甸子”印象很深,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湿地”。上穆家店车站,这片草甸子走的是“弓弦”,走“弓背” 得绕出去挺远。所以我们宁可走草甸子,也不走大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约30分钟左右,柏生把自行车停在了一大片建筑垃圾场上,对我说:“孙力,十五连到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就是十五连?”看着眼前的“十五连”,我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当年的连部所在地变成了一片废墟,我曾经非常熟悉的“大宿舍”、房后的那棵树和半截钢轨已经不见踪迹,剩下的只是房屋拆除后被风吹雨打的泥土和散碎的土坯垃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柏生,大宿舍在啥地方?”我问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宿舍就在咱们脚下。”柏生告诉我。</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啊!大宿舍?”我的脚下,白雪与土坯混合在一起,凸凹不平,在我看来一副历尽沧桑的样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宿舍,是农业排男生住宿的地方。进门左手边一铺小炕,我和马柏生、杨长春、五七战士老韩头就睡在这铺小炕上。进门右手边是一铺比小炕大一些的“中炕”,对面是一铺贯通东西的大炕,大炕靠墙的上方有一排木头架子,用来摆放知青的箱箱柜柜,大炕中间位置的地上生了一个火炉子,一根炉筒子从大炕上方穿墙而过。</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睡在炉筒子下面的战友叫张喜珍,是个高度近视,早晨他起床,站起来想从箱子取东西,几次脑袋都撞在炉筒子上,引发出大家的一阵笑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宿舍,收藏了我们的青春年华,演绎着一代知青的人生故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个地方是食堂,那儿是连部办公室,那儿是小卖店……” 柏生用手指点着,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吃力地搜寻着我的记忆,复原着十五连当年的样子:食堂的袅袅炊烟,白景海指导员清瘦的脸颊,黄毅之连长驼背的身材,栾文书和蔼的笑容,五七战士陈青抽烟的模样…… 一切都好像就在眼前,并没有走远。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赵一段在什么地方?” 我问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赵一段是十五连的“羊舍”,那时候杨长春在赵一段养羊,我和柏生常去看他。</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赵一段在那边!” 柏生用手往南一指,又转过身朝另一方向说,“那儿是马舍 ,再往前是鸡舍!” 马舍!十五连最骄傲的地方,养了不少高头大马作为种马。马利军、马建立、张有贵,都在马舍养过马,还在大车班当过车老板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时候赶个车和现在开奥迪差不多!老牛了!”柏生笑着说。</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当时农业排打完羊草,要在地里晒几天。然后由大车班把晒干的羊草用大马车拉回连部,小卖店从校部进货也都是大车班出车。我仿佛看见那高头大马奔驰在乡间的路上,车老板摇动起大鞭子,让鞭梢儿在上空急速地打个旋儿,然后手臂一抖,大鞭子“叭”地一声脆响!</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鸡舍!我突然想起来一件糗事。“柏生,你记不记得,有一次上鸡舍,杨雁书教咱们喝生鸡蛋!”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问道。 “咋不记得?” 接下来我俩一阵哈哈大笑!那次上鸡舍,杨雁书说吃生鸡蛋有营养,说罢把一枚鸡蛋磕了一下,又用指甲挖了一个洞,扣开蛋膜,一仰脖儿,把鸡蛋清“滋溜”一下裹进嘴里。那时候鸡蛋是稀罕东西,平时根本吃不着,这把可算逮着了,我和柏生不由分说一人裹了一个。“我的妈呀,这味道这个腥啊!”差一点没吐出去。直到现在,有时候还能想起生鸡蛋的味道。</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岁月沧桑。无论是赵一段、马舍还是鸡舍,连同十五连的连部,都在岁月中消失了,只剩下了模糊的记忆。</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十五连,充满了青春的回忆,一直没有忘却。</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连部的“废墟”上,我留恋地看着我的周围,期待有新的发现,但是啥都没了。空旷的、白茫茫的原野没有人迹,一眼望不到边。</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寒风呼啸,卷起雪花飞舞,令人瑟瑟发抖。沉睡的大地死一般的寂静,只有几只小鸟从头上飞过。</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心头掠过一丝凄凉与伤感。</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撰稿:小葱拌豆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图片:孙 力</span></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