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叶窝头的烟火诗行

豫松

当蒸汽漫过灶台上的蒸锅，一锅红薯叶窝头终于在喧腾中完成了从青涩到温润的蜕变。那深褐与墨绿交织的圆团，带着乡间泥土的气息，从氤氲的热气里探出头来，像一个个刚从田园里采撷的梦，在烟火缭绕处，晕染开质朴的诗意。

红薯叶，本是田埂上最寻常的绿意。夏末秋初，红薯藤沿着地垄肆意蔓延，巴掌大的叶片层层叠叠，在阳光下泛着油亮的光。喜欢吃它的人随手掐下一把，那脆嫩的茎叶便进塑料袋中，成了灶间最鲜活的馈赠。它没有牡丹雍容，也无兰花雅致，却有着大地最本真的底色，在岁月的褶皱里，沉淀出烟火人间的深情。

制作窝头的过程，是一场与时光的对话。将红薯叶细细洗净，捞出后攥干水分，与玉米面、豆面、小麦面在陶盆里相遇。指尖的力道要恰好，既要让叶片与粗粮紧密相拥，又不能失了那份山野的疏松。揉着揉着，绿色的汁液渗进金黄的粉末，揉出了大地的调色盘，揉出了一饭一食的虔诚。然后，双手翻飞，将这团裹挟着田园气息的面团团成圆，再用拇指在中心按下一个窝——这“窝”，是岁月的印记，是粗粮细作的智慧。

待蒸锅锅上笼屉码好，那一个个红薯叶窝头便在蒸汽中开始了升华。水汽氤氲里，红薯叶的清苦与粗粮的醇香悄然融合，在灶间织就一张乡愁的网。

终于，当窝头从笼屉里被轻轻捧出，那带着热气的模样，是乡间最动人的风景。深褐的表面泛着湿润的光，叶片的纹理在粗粮的裹挟下若隐若现，像一幅被烟火晕染的田园画。捣点蒜汁蘸着咬上一口，粗粮的粗粝加杂着蒜汁的香在齿间留下质朴的触感。紧接着红薯叶的清鲜便在舌尖弥漫开来，那是大地的味道，是阳光雨露的味道，是农家人弯腰耕作时，汗滴落入泥土的味道。

在物质丰裕的今天，红薯叶窝头早已不是果腹的必需，却成了乡愁最具象的载体。它是城市人对田园的回望，是乡间人对过往的珍藏。每一口咀嚼，都是与土地的重逢，都是对烟火人间最深情的告白。

看啊这出锅的红薯叶窝头，多像一个个沉淀在时光里的诗行。一行写着田园的葱茏，一行写着灶火的温情，一行写着农人的坚韧，一行写着游子的牵挂。它们在烟火里舒展，在记忆里永恒，将最质朴的生活，酿成了最绵长的诗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