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月微茫

海上明月

　　烟月微茫，这四个字念在口中，便会觉得唇齿生凉。不是那种刺骨的寒而是浸着水汽的凉，像深秋的晨露沾在衣襟上久久不散。烟月微茫，最是教人低徊，那烟不是浓得化不开的雾，而是薄得像一层轻纱，笼在月光下便成了烟月。这景象须得在秋夜，最好是深秋的夜万籁俱寂时，月光与薄雾交织，偶然抬头方能见得。

在这样的夜晚，独自站在江边，江水不声不响地流着，月光照在水面上，被波纹揉碎成无数细小的银片。远处有渔火明灭，近处的水草随着水流轻轻摆动，水面上便浮起一层薄雾。这雾不是浓得化不开的，而是极淡的，淡得几乎看不出来，只是月光照在上面时，才能显出些微微的痕迹。那月光也似乎被稀释了，不再刺眼而是温润如玉，与雾气交融分不清彼此。

这烟月微茫的景致，最是教人恍惚仿佛置身于一个梦境，又仿佛让人回到某个遥远的年代。我想起古人诗句中那些关于烟月的绝妙描写，也许就在这样的情境中挥笔而就的。月光本是无情物，偏要照见人间离愁，烟霭原是无心聚，偏要笼住心头绪，便有了烟笼寒水月笼沙的诗句，有了二十四桥明月夜的绝唱。而我此刻所见虽不及古人那般风雅，却也有几分相似的况味。

夜风渐凉，吹得人衣袂飘飘，那雾气也随着风势轻轻流动，时而聚拢，时而散开，如同有生命一般。月光透过雾气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那些影子也随雾气的流动而变幻不定，仿佛在诉说着什么。我忽然觉得这烟月微茫的夜，原是最适合独处的。不必有酒，不必有诗，只需静静地站着，让思绪随雾气飘散随月光流淌。世间万般烦恼都化作了烟云，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远处传来几声虫鸣，断断续续的，更显得这夜的寂静。那虫声与烟月相映，倒生出几分夜的凄清来。我想这虫鸣大约也是被这烟月迷住了吧，不然怎会在这深秋的夜里，还如此执着地鸣叫着。或许它们也和我一样，在这烟月微茫的夜里，寻找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慰藉。烟月渐淡时夜已深了，我起身回屋，留下那片微茫在夜色中慢慢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