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雾绾粉云》</p><p class="ql-block"> 晨雾,是揉碎的云,正轻轻覆在这片粉黛乱子草之上。</p><p class="ql-block"> 初醒的风裹着露气,漫过绒绒的花穗——那本是烟霞揉就的粉,此刻被雾滤得更软,软得像谁将淡胭脂溶在春水里,又匀匀地,泼向了天地。每一缕细茎都噙着微光,雾纱于是顺着穗尖垂落,织成半透明的帘。风过处,帘角轻颤,连带着整片粉云都漾起涟漪——那大约是未醒的梦,在轻轻翻身。</p><p class="ql-block"> 不必近看,只远远立着,便觉这雾与花是共生的魂魄:雾是花的衣,裹着它初醒的温存;花是雾的骨,撑起这团虚浮的粉,让缥缈终于有了凭依。待日头再高些,雾终将散作清露,缀于穗间,那时粉黛便会彻底醒来。可偏偏是此刻的朦胧最是恰好——像诗里欲言又止的那句,留着半分痴,半分醉,让天地都溺在这软溶溶的粉晕里,不愿醒来。</p><p class="ql-block"> 我忽然懂得,所有极致的美,原都是时光的悖论——它执意要在这须臾的缝隙里,完成永恒的建构。 你看那雾将散未散,花将醒未醒,恰是生命最本真的样貌:从来不是凝固的圆满,而是流动的、未完成的绽放。这粉云般的花穗,这轻纱似的晨雾,它们相互缠绕又彼此消解,在存在与虚无的边界,完成了一场盛大的对话。</p><p class="ql-block"> 原来我们眷恋的,从来不是确定的形态,而是这悬而未决的温柔。 当光终于穿过雾的帷幔,将金线绣上每一穗粉芒,我看见那些悬垂的露珠里,竟都囚着一整座天空——它们以碎裂的姿势,成就了更完整的圆。</p><p class="ql-block"> 此刻风起,万千穗子齐摇,把雾纺成的轻绡抖落成飞扬的光尘。我忽然明白:这天地间最动人的,不是美本身,而是美正从混沌中醒来的那个刹那——就像此刻,雾在散,花在醒,而我的心,正被这温柔的悸动轻轻推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