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隐逸在山水间的古村落

王洁平

　　半城山水半城湖，无锡是座山水城。山峦叠翠，湖水荡漾；太湖山水城旅游度假区坐落在雪浪山麓、太湖湾里，正在成为郊野休闲和乡村度假的新胜地。那天，冒着炎炎烈日，走进山水城采风，遇见疏朗的湖湾风光，已然心生欢喜。遇见那些个隐逸在湾里、山间、果园里，保持着本真模样的古村落，更是流连忘返。

千年古村尧歌里

尧歌里至今已有1300多年的历史。北宋天禧年间（1017-1021)，书画家尤叔保迁此定居。因沿山有很多土窑，故把村落命名为"窑窝里"。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初，乡绅陆鸿声根据尧舜圣山（传说）中所作的诗句"尧舜天下，歌鸣太平"，把村名改为"尧歌里"。岁月荏苒，“尧歌里”在山水间静静地低吟浅唱。

今日尧歌里，村落的传统肌理、空间形态以及承载着乡愁记忆的楼盖塘、家渠等旧景依然。走进村口。就见一方叫做"楼盖塘"的池塘。"楼盖塘"，让人顿生好奇。原来当年尤叔保定居村里后，发现此处风水良好，便在祠池塘边置楼建亭，村民跟着效仿，池塘渐被亭台楼阁围绕；四周的楼影、房影、亭影倒映在池塘上，形成"楼影盖塘"的独特景象。来到池塘边，只见水塘清澈见底，几位村民正在汰菜、洗衣；微风掠影，轻轻漾起涟漪。一棵被山风刮倒的老树横亘在水面上，平添一片树影，又似落下一道跳跃着的音符，令我吟起"绿树浓荫夏日长，楼台倒影入池塘"的诗句。如诗、如画，恰如尧歌袅袅。

　　沿着铺设于宋代的青石板小路，走进村落。在村边遇见两棵古树相依相偎，宛如一对恩爱的老者，见证着尧歌里的爱情、亲情、乡情和沧桑变迁。村民们把它们称为"夫妻树；古树名为苦楮。树龄已达280余年。果实在农历十月成熟，种仁富含淀粉，经过去壳、水浸、磨浆、沥水、沉淀、水漂、最后取出高净度的淀粉加水调配，开水煮烫，就可做成一道美味可口的粉皮美食。让人想起母亲做的雪菜粉皮的味道呢，家乡的味道。走着走着，不时遇见老人们在家门口、在树影下摇着蒲扇乘凉，那么悠在悠哉。"老阿姨，请问高龄","七十八啦","不大，才八十五呢"……熟悉的乡音萦绕耳旁、淌入心房。我不禁哼起"在那遥远的小山村"那首歌谣。

走在青石小径上，与挂满果实的石榴树、橘子树、枣树不期而遇，秋日的阳光透过树影，在青石板上洒下片片斑驳陆离，仿佛在轻说着村落里的那些故事。走到村落深处，便遇见一组一组山村民居，典型的太湖山村民居，果树丛中错落有致，白墙黛瓦水墨如画，江南特有的村落美学图景。已经不多见的景象啊。保护好啊，利用好啊！社区干部一番对于古村保护、活化的介绍，已是让我欣喜。

　　"到茶室喝杯茶吧"。我们在一处民居改造的"尧歌里茶室"坐下。墙上"泡茶馆"三个字那么醒目。我们这里"泡"字读作"孵（ bou ）呢，一位老伯说道；好一个"孵"茶馆，画面栩栩如生，寓意恰如其分。"把心放下，喝杯茶吧"，不慌不忙，慢"孵"时光，这不正是尧歌里生活本真的模样。几位城里来的朋友正在喝茶聊天呢，也许人们都向往暂别都市的喧嚣，归于山村的宁静。茶室的主理人，一对年青人，丈夫原是从事美发的，妻子还是东北人呢。他们说，就是喜欢这个地方，喜欢和当地村民一起尽享山村里的慢时光。这不，近年来，和他俩一样，一批一批的打卡者和度假客走进尧歌里，自在休闲；有的舍不得离开，于是成了新村民，和原住民一起共享一种叫做"尧歌里"的生活方式。今年村里还举办了首届"乡聚尧歌里"村落市集，引得许多年轻人赶来“打卡”，且从"流量"变为"留量"。尧歌里，"又见炊烟升起"，还原着那份乡间的烟火气。

　　不止于烟火气，在乡村复兴中，尧歌里又添了一份文艺范。尧歌里花海旁，老梧桐树荫下，由向阳茶厂旧址改造焕新的绿波美术馆去年落成、开馆。今年六月举行的"一城山水，如画无锡"国际油画艺术交流活动，众多国内外艺术家，以山水为墨，以乡愁为笔，将雪浪山的层峦、尧歌里的花海、清名桥的拱影、太湖十五渚的逶迤等一幅幅油画跃然墙上；当初的茶厂仓库成了艺术宝藏地，徜徉在绿波市集、中古艺术展的“艺术湖湾里”，无论是偏爱东方美学，还是崇尚复古韵味，人们总能遇见心动的一款。以美学解读太湖湾，用艺术解码古村落，直为湖湾平添一份艺术气质，让古村焕新一种文化神韵。

果香景美董坞里

太湖之湾，大浮山里，山水城那个地方，无锡城市的"果篮"。董坞里，位于太湖十五渚之一的羊岐渚附近，数百年来，四十多户村民守望着一片果园，一方家园，让芳香和甜蜜在四季里荡漾，在生命里流淌。

"坞"，本意是四面高中间凹下的地方。在青山绿水的呵护下，董坞里村民的生活安逸、盈实。值得点赞的是，改造后的村落保持了"坞"的景象，依着山势而建的农居，环绕四周而筑，中心乃是一片绿色果园，恰应了江南山村美学的意象。中心果园里，种满枇杷、醉李，杨梅、橘子，湖风掠过，婆娑起舞。每到成熟的时节，蕴着甜蜜的芳香在"坞"里，在湾里荡漾。城里人"闻香下马"，纷纷涌进大浮山里，涌进董坞里，在果园里采摘、品尝，并选购带回城里去，不亦乐乎。村干部告诉我：以前是"大浮杨梅，只吃不袋"，现在可是"大浮杨梅，又吃又带"；交通便利了，乡村旅游起来了，果园市集"火"了，应时果品往往几天就一售而空。

　　徜徉在董坞里，忽然飘来了一阵咖啡香。果园里，一家"村咖"吸引了我的脚步。品着咖啡，赏着果园，心里也顿觉芬芳起来。这家取名""见山小筑"的咖啡馆一楼墙上挂了一幅字：见山面水。二楼乃是民宿；这种"见山见水见生活"，被许多城里人喜欢上了。

果园周围，好多家白墙黛瓦的农房上、竹篱笆围起的院子前，挂上了红灯笼，标上了"农家乐"的字样。土灶台烧的野菜饼、清蒸老母鸡、红烧激浪鱼等土菜，深受打卡者的好评；只因是董坞里的味道、家乡的味道吧。传统美食、咖啡美味和建筑美学、果园美景交相辉映，恰融汇成一种美好的"坞里"生活。

　　然董坞里最美的风景，竟在太湖落霞时刻。我们踏着青砖小路，走到湖边观景台处，陪同前往的小戴欣喜地告诉我：这里已成网红打卡地。盛夏里，每到傍晚，许多人来到董坞里，来到湖边，等候太湖落霞时光，"抓拍"太湖落日景观。日落时湖面呈现橙黄、粉紫色、鎏金色；远山与近水依连，波光与晚霞相映，构成油画般的景象，令人震撼；有人赞叹这是一片"橘子海"，有人惊呼发现了无锡的"小洱海"。这落日时光的景像，已把"太湖佳绝处"完美定义。在无锡，湖岸边赏日落的地方不少，可摄影爱好者们都说""董坞里太湖落日是醉美的画卷"；为了"七点四十分"，为了"最美八分钟"，许多人愿意在湖岸边静静地迎候落日时光，在古栈道上奔跑着追逐落日时光。我想，他们一定和董坞里的村民一样，只为守候着心中那份美好的时光。

前世今生白旄湾

"走，去白旄村看看"。白旄村，位于太湖十五渚的白旄渚。关于古村的名字，社区干部告诉我：据历史记载，南唐时期（937-975年）曾有军队在此扎营，因到处插上白色飘带旗帜，故得名"白旄渚"，渚间传说着那时许多故事。白旄岭下，还有个明代状元孙继皋的墓地；无锡人孙继皋18岁中秀才，24岁中状元，曾任吏部侍郎，明清时期吏部侍郎称"少宰"，无锡城里小娄巷里的"少宰第"便是孙氏家族的藏书楼；孙继皋48岁致仕回家乡，曾参与重修东林书院，并和顾宪成、高攀龙等人在书院讲学。孙继皋墓葬于此，魂归故里，永远和在念在兹的故乡在一起；最后的足迹且成白旄湾里的人文底蕴。上世纪四十年代，这里又为城里知青下放点，至今还保留着水井等乡愁记忆。

　　白旄湾，濒临太湖，面朝拖山，湾里风光旖旎。虽然当年"一湾湖水一只船，一位艄公一柄杆"的渔家景象已经不在；但作为太湖生态修复示范区的46.4万立方米的水域，通过种种植苦草等水生植物，形成了一片"水下森林"，成了"绿水青山"的新场景。从地理位置看，旄湾正是太湖岸边最美的一湾；前湾处，依然保持着"风吹麦浪"和"稻花香里"的景象，因田园风光和湖水荡漾相映成趣，芦荡风情和湖岸景观美轮美奂，游客们赞道：北海道风吹进了江南山水。今年春季，因一场梵高《星空》主题金色麦田景观，白旄前湾一夜爆红，油画艺术且为湖湾风情和田园风光平添一份浪漫和时尚。

　　白旄村，一个生生不息的古村落；大浮山里杨梅、柑橘的主要产地。300多户农家祖居于此，守望着自己的果园、田园、家园。在后湾，看到隐逸在果树丛中的一户户民居依然那般建筑风格，黛瓦白墙流彩，绿树果实簇拥，让人感受到了一份诗情画意，一种生活丰盈。遇到一位老伯，身板硬朗，声音洪亮，"我92岁啦，七十年党龄"，我顿生敬意。"你家一年果树收入多少呢","十多万吧";"你给我们讲讲白旄村里的故事呢","故事多着呢，可今天时间太紧啦"；交谈甚欢,留下约定。村委干部指着湾里一排二层农居说，我们这里每家二楼上，打开窗户都能看到太湖。好啊！"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在这里"面朝太湖，坐看云卷云舒"；如此安逸、惬意，不正是城里人的向往。村干部告诉我：村里正在基础设施、环境整治和民居改造和提升工程，提升原住民的生活质量；并打算将部分民居转成民宿，恢复传统手工作坊，吸引城里居民来旅居、来打理，和原住民一起续写湾里的故事，主客共享山水间、果园中的宁静时光和美好生活；我仿佛看到了古村落里正在绘就的一幅幅新人文图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