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看完央视元宵晚会，儿子说:“十五饺子十六面，明早我们上街吃汤面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家里饺子面条现成的，干嘛上街吃啊？”我说。 “您不用问，去了就知道。还得早点呢，去迟了还吃不上。”</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更觉奇怪，满大街的早餐店，还有吃不上的道理？</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十六早上七点不到，我和儿子一家人拐过两个街区，来到一家面馆。面馆门前匾额上“兰姐小刀面”五个金色颜体大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兰姐小刀面”？在哪见过？我努力回忆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店里顾客熙来攘往，儿子叫了四碗面，上面的是个约模三十六七岁的女人，“先生，你们慢用”。女人虽然戴着口罩，但个头、体形、语音，都似曾相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面条散发着浓浓的香味。入口，鲜香、细腻、柔滑、筋道，太熟悉的味道，如遇久别的老友，我有些激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儿子见我若有所思的样子，说:“这种纯手工的小刀面宣城只此一家。而且，他家每天只卖一百碗面，所以我才说要早点来。”</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熟悉的店名、熟悉的汤面味道，这些记忆深处的符号将我带进了一个遥远的年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九八九年我在宣城进修期间，听同学说宣城有一家“兰姐小刀面”，不仅味道极好、别具特色，而且老板娘美丽热情。汤面虽不便宜，但生意却非常红火云云，我只当故事听了，左耳进右耳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次，因错过了学校食堂的饭点，鬼使神差，我走进了这家小面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家面馆小到只有一间门面。墙上挂的硬纸板上歪歪扭扭地写着“兰姐小刀面”五个字。门外放着几个煤炉，店里五六张小餐桌，是那种典型的小吃店格局。</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女店主热情地迎上来，“吃面吧？啊，对不起，早已卖完了，”她带着些许歉意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女主人的美丽惊艳了我。约模三十岁，长发盘成了一个大大的发髻挽在脑后；极致窈窕的身材，尽管是便妆素颜，却有一种成熟女人的动人韵致，难怪我的同学叫她“汤面西施”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刚要离开，她叫住了我，“听口音，您是水阳人吧？”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嗯。您也是吧？” 我问道。</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娘家在杨泗。”乡音瞬间拉近了我们的距离。</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老乡，您别走，把我们的晚餐面条煮给您吃吧。出门在外，总有不便。”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乡 ”二字有一种自带的亲和力。她的真挚热情，令我有些感动。</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一会，一大碗葱香四溢的汤面摆到了我面前。诱人的香味立刻勾起了我的食欲。薄如蝉翼的面条晶莹剔透，打着卷儿在筷子上颤动。入口，鲜香、细腻、丝滑、筋道，恰到好处的酸、咸、麻、辣和谐融合，激发了我每一个味蕾的鉴赏力。我不忍草草吞下这近乎艺术的面条，细细品嚼，满口生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不由心生感慨:恐怕只有这么精致的人，才能将一口极普通的汤面做到如此极致。</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种小刀面的味道实在有着令人难以抗拒的诱惑力。来的次数多了，我与这家人也就熟识了。兰姐成天忙得陀螺似的，见她忙不过，我便帮她哄哄她们的女儿蕙蕙，蕙蕙还会口齿不清地叫我“眼——镜——叔。”</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时，我也半开玩地叫兰姐“汤面西施”。每当此时，她总是嘴角扬起，笑靥盈盈，半喜半嗔地用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一瞥，“一心吃你的面吧，当心嚼了舌头。”说实话，那样子确实谜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次，我问兰姐:“我也做面条吃，可怎么也做不出这小刀面的味道，能透露点秘密不？”她连忙摆摆手:“咳，哪有什么秘密？只怕告诉了你你也不愿做。不信？带你去看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她的面条加工间在餐厅侧边，不过十平米，兰姐的丈夫福贵正在轧面。面团放在一根碗口粗木杠下的木凳上，两米多长的木杠一头固定在柱子上，福贵坐在另一端，木杠“吱嘎”、“吱嘎”，一上一下不停地碾轧着面团，单调而乏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兰姐说，“原来生硬松散的面块经过千百次的碾压，才变得柔软而富有弹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这多累呀。”我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是啊。面团轧成了还只是小刀面制作的开始，擀面同样是一项累活，但却是小刀面制作的另一关键。”</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兰姐将轧好的面团切成拳头大的面块，先擀成蒲扇大的面饼。再将面饼按“S”形折叠成一个长条，用擀面杖一下挨一下地按压，长条便不断地向前延伸。就这样反复地折叠、按压，面皮最后变得薄如丝帛，呈半透明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们每天光揉面、擀面就得三四个钟头，”兰姐边擀面边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种制面方法又累人又耗时，何不用制面机呢？”我不解地问。 “我们也曾用过面机，但感觉机制的面条里总有一股金属味。为保持小刀面的口味纯正，我们才一直用这种最笨的办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名为“小刀面”，可切面刀却大得离奇，我拿起案板上的切面刀掂了掂，足有一斤多重。兰姐说:“制作小刀面，从和面，揉面，醒面，擀面，切面，煮面到调味，每一道工序要求都极严格、精细，只有这样，才能做出一碗口味纯正地道的小刀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时我才知道，制作小刀面远非如吃面那样令人轻松愉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个美好的事物总能给人留下恒久的记忆，虽然岁月的长河流过了三十多个寒暑，兰姐小刀面却仍能让我念念不忘。</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正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那女人来收碗，我问道:“有一个叫蕙蕙的女孩你认识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您问的是哪个蕙蕙？” </p><p class="ql-block"> “她父亲叫陈福贵，母亲叫于兰姬。”</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就是蕙蕙。您是——哦，‘眼镜叔’，”她猛然想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父母现在住哪，还好吗？”我急切地问。“他们都很好，现住大唐小区，给我照料七岁的儿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你是怎样开始做汤面生意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我和丈夫原来在一家工厂上班。母亲他们岁数大了，又不愿小刀面的手艺失传，五年前，我和丈夫只好辞职接下了他们的面店。”</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现在，普通面馆用的都是机制面。这些面成本低，利润高，但味道却无法与小刀面相比。</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兰姐小刀面加工耗时费力，很难用扩大规模来增加利润。兰姐、还有她的女儿抵抗着高利润的诱惑，几十年如一日，一直坚持着小刀面的手工制作，甘守着那份微薄的利润。</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三十多年时光的沉淀，宣城已发生了翻天巨变。唯一没变的是兰姐汤面那独一无二的风味和独特的制作工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有句古训:“执一业，终一生。”兰姐、还有她小刀面的传承人，正是坚守着这份执念，才成就了她们的小刀面，我们的小刀面。</p> 文/明月望金星·美篇号/72908969·图/AⅠ·音乐/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