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是一个十足的吃货,偏偏又很念旧。因此,离开居住几十年的孝昌后,心心念念的,依旧是那几家食店里的那几道菜,总觉得它们才是人间至味。</p> <p class="ql-block"> 先说花园人家的神仙鸡,这是我最想念的美味。前段时间,思念如潮水般汹涌,抓心得难受。恰逢朋友相邀,我便迫不及待地一溜烟跑回孝昌。我的帅哥同学带着我们几个姐妹,一同大快朵颐。记得那天,神仙鸡一上桌,我就急忙掀开盛着整只鸡的砂锅盖,一股混合着浓郁肉香与深沉酒香的蒸汽瞬间喷涌而出。那蒸汽像一团温暖的云,瞬间将我的感官包裹其中。再看那鸡皮,呈现出诱人的琥珀色,光滑油亮,经过长时间小火慢炖,微微颤动着,仿佛在无声地诉说着自身的酥烂。用筷子轻轻一碰,鸡皮便悄然破裂,鸡肉如花瓣般从骨头自然分离。我先挑了一块鸡皮放入口中,抿了抿,胶糯粘唇却丝毫不觉油腻;再捻起一块鸡肉品尝,肉质极致酥烂,无需过多咀嚼,只用舌头轻轻一压,鲜美的肉纤维便化作一股暖流,带着黄酒的醇厚芬芳滑入食道。待鸡肉吃完,只剩骨头时,我舀了一勺汤汁淋在米饭上,晶莹的米粒瞬间被赋予油亮的光泽,每一口都咸鲜交织,醇厚绵长。最妙的是那回味——酒香在热气蒸腾后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化作一丝若有若无的甘醇,缠绵在口腔深处,久久不散。品尝这道神仙鸡,就像聆听一首意境深远的古曲,余韵悠长,让人在这场味觉盛宴中,暂时忘却凡尘琐事,飘飘然宛若登仙,也难怪它会被称为“神仙鸡”了。</p> <p class="ql-block"> 闺蜜知道我爱吃花园红烧肉,每次回孝昌,她都会带我去彭厨酒店。当那碗赤酱浓油的红烧肉被端上桌时,我就像个饕餮之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一块块五花三层的肉。它们颤巍巍地堆叠着,仿佛披着一件无法复制的酱红色华服,被浓稠的汤汁紧紧包裹,在灯光下泛着诱人的油光,好似一层华丽的釉彩。馋虫瞬间被勾起,我等不及别人动筷,就夹起一块三层五花肉。看着肉在筷头颤颤巍巍地抖动,我先偷偷咽下一口口水,然后小口咬下肉皮。肉皮胶糯无比,粘稠软滑,满满的都是胶原蛋白。从闺蜜的眼神中,我读到了自己此刻的满足,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说:“美容美容。”当唇齿碰到肥肉部分时,我早已将医生关于脂肪肝的预警抛诸脑后,尽情享受那极致的丰腴和甘醇在舌尖瞬间爆开的快感。这股美味滑过喉咙,只留下满口醇香,却没有丝毫油腻之感。瘦肉部分也同样出色,紧实的瘦肉吸饱了汤汁的精华,纤维酥烂,却依然保留着肉的纹理,给我带来扎实的满足感。也难怪中央电视台在《消费主张》节目中多次报道花园红烧肉,还强调它作为孝昌年节宴客“压席菜”的重要地位。</p> <p class="ql-block"> 人们常说“吃什么补什么”,被祝大姐戏称“铁嘴儿”的我,却超级喜欢吃鱼唇。记得多年前,我和一群朋友到昔日的溪水湘情小酌。当看到那盆被精致羹汤浸润、如琥珀般温润的鱼唇时,我内心一阵狂喜。以前吃鱼唇,都是在烧全鱼的嘴上挑那一小部分解馋,没想到这里竟有如此一大盆……我顾不上多想,赶紧夹起一块放入口中。那极致的软滑,如同一块温润的唇膏,悄无声息地滑过舌尖。紧接着,牙齿轻轻一碰,便能感受到那种软糯却不失筋骨,柔韧中带着十足胶黏感的奇妙口感。无需咀嚼,只需轻轻一抿,饱含胶原蛋白的极致鲜美便会瞬间释放出来,上颚也会被丰腴的胶质轻轻“粘”住,带来无比满足的触感。随着吞咽,鱼唇仿佛“融化”不见,但那股复合的鲜香和黏唇的胶质感,却在口腔深处久久回荡,让我忍不住回味再三。这是一种“此时无声胜有声”的味觉体验,那缠绵悱恻的口感和吸纳百味而成的至鲜,真的让我沉醉其中。此后,只要经过那家店面,我都会想起那钵胶质丰盈、柔韧软滑且口感独特的鱼唇。</p> <p class="ql-block"> 至于花西豆棍,不用我说,它早已登上央视。其实,花西豆棍其貌不扬,吸收了黄豆的精华后,只给自己披上一件比其他豆制品稍具韧性的皱巴巴的外衣。可只要走进小鄂北的食客,几乎没有谁不点上一份花西豆棍,我也不例外。每次夹起一块浸润在汤汁中的豆棍,一口咬下去,牙齿先是能感受到外层微微的抵抗,随即就陷入内部的软糯之中。这种由韧到软、层次分明的口感,充满了乐趣。它的味道,没有大开大合的冲击,而是婉转悠长、耐人寻味。虽是一道素菜,却丝毫不逊色于荤菜带来的满足感。入口后,轻轻一嚼,锁在无数孔洞中的鲜美汁水便会被挤压出来,有香菇笋片的清香、红烧肉的丰腴、鸡汤的醇厚。咸、鲜、甜、香诸多滋味瞬间在口中散开,但主角始终是那沉淀在深处、质朴的豆乳回甘。可以说,花西豆棍的美味,在于它低调外表下的无限包容,以及平凡食材在口感和滋味上所能达到的极致深度。它是一种充满智慧的美味,懂得借助他物,最终成就自己,朴实中写满了人间烟火气。</p> <p class="ql-block"> 天渐渐凉了,我愈发想念那锅热气腾腾、汤色乳白、带着浓郁鲜香的马季羊肉火锅汤。记得秋凉之后,老友相聚时,我们总会选择马季羊肉店,就为了那特别的羊汤、别样的羊肉,还有那独特的羊骨头。静坐桌前,看着火锅汤面温柔地冒着小小的气泡,像沉静的呼吸,而那磅礴的、带着奶香的蒸汽,将我整个人暖暖地包裹起来,仿佛一个善意而笃定的拥抱,先于味觉,直抵心头。先用汤勺舀一勺汤,低下头,凑近碗边,小心地呷一口。这汤,可不能用“喝”来形容,必须得“呷”,因为它太烫了。舌尖触到汤的第一感觉,是滑,是润,是一种丰腴的妥帖。紧接着,羊群在草原上一生所吸纳的日光、风与草香,仿佛都浓缩成了那股浑厚的鲜,在口腔里缓缓散开。这鲜味不霸道,没有一丝腥膻之气,只有醇和的暖意,从喉咙一路滑向胃腹,所到之处,四肢百骸的寒气与倦意,都被这温柔的暖流涤荡一空。然后是羊肉,炖煮得恰到好处,用筷子夹起时微微颤抖,入口却极为鲜嫩,几乎不需咀嚼,便在舌尖化开,只留下满口的腴润与回甘。那一小碟酱料,是俏皮的配角,并不抢夺主味,只是恰到好处地增添风味,让鲜醇的口感更富层次。最妙的当属吮吸羊骨,无论平时多么文雅的人,此时都会放下斯文。左手戴上一次性手套,握紧羊骨,右手插入一根塑料管子,微微吸气,双唇抿紧塑料管,用力一吮,“哧溜”一声,极轻极微,却像开启了一个秘密开关。一股难以言喻的膏腴之物应声而出,滑入口中。它既非液体的汤,也非固体的肉,而是一种介于两者之间、无比丝滑的胶质。这骨髓,是整锅汤的魂魄,是风味的极致浓缩。它的鲜美,厚重而深沉,带着一种动物油脂特有的、却毫不腻人的甘甜,瞬间在舌面上铺陈开来。这是一种比汤汁更直接、更霸道、也更令人沉醉的冲击,仿佛一口饮下了整片草原的阳光与生命力。这吮吸的过程,带着一种原始的快感,甚至有些许不雅的酣畅。但在此刻,所有的餐桌礼仪都显得多余,唯有放下矜持,回归本真,才能与这自然的馈赠达成最完美的契合。想当初,我们多少次沉醉在这氤氲的热气里,呷着汤,品着肉,吮着骨,那是何等的逍遥自在。老友相聚,无需珍馐美馔,围着这一锅热汤,话匣子便随着热气打开,聊的是家长里短,品的是人情冷暖。那满屋的喧闹与碗筷的碰撞声,就是生活最本真、最热烈的模样,充满了市井的温情,格外暖心。</p> <p class="ql-block">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我还会说起躲在角落里的鱼耕记里软弹的蚂蚁上树,小河人家充满烟火味的地三鲜,还有不知是哪家店里清甜香醇的老南瓜炖土鸡汤……哎呀,真是说也说不尽。</p><p class="ql-block"> 这些年,我也算游遍了大半个中国。在东边尝过彰显大气醇厚的齐鲁葱烧海参,在西边吃过蕴藏高原风霜的藏地酥油糌粑,在南方品过讲究极致本味的潮汕牛肉火锅,在北方吃过诠释草原豪情的内蒙手把羊肉,在中原之地喝过一碗五味俱全、沸腾着民间烟火的河南胡辣汤。如今,我居住的城市里美味也不少,但不知为何,我还是最想念孝昌那几家店里的那几道菜,在我心里,它们才是无可替代的人间至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