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地

青曼

<p class="ql-block">  小时候出生在农村,成长在农村和工厂家属院的来回中。</p><p class="ql-block"> 那时,家庭成员很多,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姑姑我,除了妈妈和我是城镇户口,他们都是农村户口,家里有十亩土地,多数在家附近的山上,有一亩在河坝。</p><p class="ql-block"> 记忆中,我家的地都是好地,地附近都有一定的水资源,父亲又擅长研究种地,他每年种的小麦,在村里同等面积的土地中,收成都是比较好的,邻居们知道了,有些会找父亲询问方法,有些会换种子。</p><p class="ql-block"> 后来随着爷爷奶奶的离开,姑姑嫁人。家里就只剩我们一家三口了,父亲母亲和我。</p><p class="ql-block"> 初三那年中考前后,父亲告诉我村里的谁和他换了一块儿地,我问他哪里换哪里?他说:用家附近山上的两块坐北朝南的梯田地换了一块儿家旁边山沟里靠河坝的地。父亲告诉我后,我的第一反应,拍着大腿,从小板凳上跳起来。对父亲说:他给您下了什么迷魂药还是您糊涂了?那两块地怎么能换呢?我家的地多向阳多好啊!离家又近,而且回家的路都是下坡路,粮食丰收了也容易运回家。他家的那块地又远又阴,关键是在山旮旯里,下了大雨靠山的地方会被洪水冲,靠河坝的地方也可能被洪水淹,而且地里石头也多。怎么能这样换呢?</p><p class="ql-block"> 父亲说:那咋办,已经答应了人家,今天麦子收了,就换过来种了。我说:我都能懂的道理我不信您不懂。他到底跟您说了啥?您同意换的?父亲这才慢吞吞说了实话:他说我的腿不好,我们家的地下坡路,拉车子的时候对我的腿不利。他家的地在河坝,多数是平路,只有家门口一点儿上坡路。</p><p class="ql-block"> 听完这话,我直接炸毛了。大声说:这哪儿是换地啊?这明摆着是欺负人啊!表面上听上去话没错,是在关心您的腿,实际就是通过换地欺负人,或者是通过欺负人来换地。哪儿能这样做人呢?我找他去,把他欺负人的事公之于众。</p><p class="ql-block"> 父亲一看我反应这么大,似乎内心笑了,但脸上又好严肃,他问我:你这样去,就是跟人家吵仗,你一个姑娘娃能吵过一个大男人?赶紧把你的书好好念,我闲了找他再商量商量。</p><p class="ql-block"> 那时的我还在青春期,那情绪就像荷尔蒙一样,哪里会考虑那么多,我说:不行,我现在就去找他,正因为他一个大男人,更不应该这样欺负人啊?还有没有天理在?更何况,我还正想着中考结束,看在那块地里能不能种草药呢?这样一换,不是把我的致富路都断了。</p><p class="ql-block"> 父亲看我架势,赶紧说:人家这几天不在家里,出门干活儿去了,你刚说啥?你要种草药?</p><p class="ql-block"> 我说:是啊,暑假这么长,我研究了,向阳的沙地割完小麦都长半夏,我家那块地向阳但是沙子少,到时候我把河坝的沙子拉几车混在地里,然后去把挖来的半夏苗种在我家地里,那半夏就会生生不息的繁殖,到时候挖都挖不完,也不用跑那么远,漫山遍野的去挖别人家地里的野半夏,跑的远有时候还挖不到。</p><p class="ql-block"> 父亲听到我讲的头头是道,赶紧说:不要把事情想的那么简单,那么容易的话大家都种去了。我说:种半夏能有多难,总没我解一道数学题难吧?数学题那么难,也有办法解,种个半夏,大不了多试验几次,总能成功。其它人没种,是因为他们都没想到这样的办法。</p><p class="ql-block"> 父亲听完这样的话笑了,然后说了一句:那过几天,人家回来了,我去问下,看能不能换回来。</p><p class="ql-block"> 后来没过多久,中考成绩出来了,考了586分,差区重点几分。父亲从来没有跟我讲过念书的好处,也没问过我为什么念书。 </p><p class="ql-block"> 成绩出来后,并没有因为成绩而高兴,只为初中毕业了,成年人高兴,可以选择挣钱养家了而高兴。</p><p class="ql-block"> 父亲听了我不想继续念书的事,又开始愁眉不展,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我大舅,让大舅劝我,大舅也没劝住我,后来他直接悄悄去高中给我报了名,报好后通知我去学校面试。面试那天,我生了大舅的气,气他多管闲事,虽然我嘴上还是很礼貌,但心里已经火冒三丈了,气冲冲跑去校长办公室。</p><p class="ql-block"> 校长是位和蔼可亲的中年男士,说话温柔而坚定,我说明了不想念书的原因,他告诉我说:也许读书这条路比我选择的那条路机会更多,他还给我做了分析,分析完还是没有说服我。我依然要求退学费,旁边有位副校长急了,生气的说:没见过这样的学生,那么固执还是个女生,不念算了,不要浪费口舌。我看了他一眼,感觉好凶啊!心想:父亲平时教育我的时候,我太固执的时候他也这样凶,但是为了我好,这位校长肯定也是吧。看着他凶巴巴的样子,我跑出了办公室,下楼后牵着大舅的手乖乖回家了。</p><p class="ql-block"> 换地这事儿过去二十一年了。这些天,我冥冥之中感觉,这一切似乎就是父亲安排的,也许是他通过换地的事让我好好读书,而不是跟他一样做个农民。</p><p class="ql-block"> 可是,大概十年前,我回村的时候,得知那位跟我家换地的大男人,出去干活的时候被电打了,有一次走在村口,他正坐在家门口,我都不敢正眼看他,一米八左右的大个子,被电打的缩成了一团,腿瘸了手指头也少了,还能看清一张巴掌大的脸上两只眼睛转来转去,我叫了一声:王爸。他想了半天才叫出我的名字。</p><p class="ql-block"> 叫他那会儿,我早都忘记了他当年跟我父亲换地的事情。</p><p class="ql-block"> 今年暑假,我回了趟村里,我买了水果去小时候青梅竹马的发小邻居家,看望陈爸和丫丫。</p><p class="ql-block"> 他很快跟了进去,我拿了根香蕉给他,他嘴上不停地说着:不吃不吃。但是还是接住吃了。</p><p class="ql-block"> 他一边吃着香蕉一边刷着手机视频,说:河北哪里又发大洪水了。我笑着说:王爸,还挺关心新闻的嘛。他笑着说:打发时间呢。</p><p class="ql-block"> 不知为何?从老家回到南方后,换地的事情就充满了我的脑海,迟迟不会散去。</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