挥不走的乡愁（二）——放牛记

辰龙拾光

斜阳西下，晚风轻拂，伴着瓦房烟窗里冒出的袅袅炊烟，十几个小小的放牛娃或牵着或赶着或骑着肚子已经撑得圆鼓鼓黄牛，从乡间道上悠闲地往村里走，直至村子里面，各回各家，将牛拴在自家牛棚。 一会儿功夫，这群小子约好了似的，光着上身，穿个裤衩，吆喝着，欢笑着，像小鸟般钻出来，往村边的小河飞奔而去，扑通扑通地跳进半腰深的小河，溅起白花花的水花，伴着欢笑声，响彻半边村子。直到大人催吃晚饭的呼唤声响起，大家才陆陆续续、不太情愿地相继离开小河，村西头才渐渐平静下来。这个画面感极强的情景，在童年生活里是有趣又好玩的。以至今日，我回忆起乡音乡事，在脑海里首先浮现的就是这个场景：放牛，放牛，放牛中的事……

我是出生于70年代，在农村长大的小孩。我们在6岁之前，会一直和村里的小孩一起玩，大人以干农活为主，没有时间陪伴。按村里的惯常做法，小孩要9周岁后才去小学上学（像我们村子里面没有学校，要穿过两个邻村去上学，有五六里路远，途中还要翻山越岭）。在6周岁-9周岁这段时间，跟着村里的老人去放牛。牛，在那个年代，可是重要的劳作工具，水田山田，早稻晚稻，梨田翻地，农民离开它根本上无法耕作，所以呀，每天都离不开将牛喂饱的事情。村里的老人气力不足，会从繁重的田园劳作中退出来，放放牛。其他劳力少的家庭，会让还没上学的小孩跟着老人去放牛。我上小学前先放了三年牛，入读小学的时候都是9岁多了，当时也没有觉得读书岁数晚了。还记得当时一年级报名的时候，是用自己攒的压岁钱，好像20块钱左右，报名领书，然后就算正式上学了。不过，上学不耽误放牛的任务哦，我们还是要在早上上学前，早早起来，将年赶到村子后面的小山坡，先让牛吃还沾着露水的“早餐”。早上放一会牛，再把牛牵回拴在大树下，然后才吃早餐上学。中午午饭的时候，父母会将下午“揽牛”的地点告诉小孩，等下午放学后，要第一时间将“揽”的牛放出来，带到草更鲜嫩的的地方去让牛喂牛。“揽牛”指的是将牛用很长很长的绳子拴在相对地势平缓的山坡上，让牛能在这个被绳子控制下的范围吃草，不会超个范围走丢了或是吃农作物。到了周末，放牛可是小孩子的首要任务了，小孩除了上学时间读书，其它时间基本上就是帮家里放牛。当然，农忙时节，帮家里干农活是少不了的。

其实，放牛的过程中也有很多有趣的事，现在还印像深度。最有趣的是“收黄蜂”，就是把黄蜂的蜂巢从黄蜂群里夺过来。在南方农村的灌木丛里，春末夏初，会有米碎蜂、火筒蜂、黄狗古、过山猎等小型蜂类开始筑巢，过一段时间，蜂巢渐丰，里面的蜂蛹成了小孩子们打牙祭的目标对象。当然，小孩子们选的都是前面提到的攻击力不强的黄蜂，即使被蛰上一俩针也只是有点疼加上一点红肿的那种蜂，对于那种大型的胡蜂，大人们经常提醒“会蛰死人的”，我们也万万不敢去惹的。也许，这叫欺软怕硬吧。我们会选在阴雨天，黄蜂们翅膀都被雨水打湿了，飞不起来，飞起来也飞不利索，难追上人的好时机，将牛赶到山上吃草，小孩开始寻找黄蜂窝下手了。我们将家里预先带过来的“晒衣叉”（通常是取两米长左右上头带叉的竹子，用来将晾晒的衣服撑到高处挂起来），对着找到的蜂窝用力“叉”起，这个“叉”的角度和力度要恰到好处，要让蜂窝从灌木丛中脱落，又要向尽量朝离人远的地方斜飞出去，沾在蜂窝上的黄蜂又要在这过程中从窝中脱离出来，还真是技术活。这时候，那些被突然袭击找不到蜂窝的黄蜂虽然惊恐、愤怒，但找不到已躲得远远的小孩，加上也飞不起来，只能无奈地飞回到原来筑巢的地方干着急。第一次将蜂窝“叉”出来还不能将所有黄蜂从窝里全部脱离出来，还要进行第二次，甚至第三次将类似的动作重复一遍，只是难度没有第一次高了，直至蜂窝没有马蜂了，这个时候小孩们会兴奋跑过去将蜂窝捡起来，享受地将里面白嫩嫩的蜂蛹丢进嘴里直接嚼起来。那个场景，现在的小孩子可能无法理解。如果当天运气好的话，蜂窝收得多，还会带回家里用火烤香了吃。牛吃饱了，小孩们戴的草帽上缠着一圈战利品（蜂窝），在回村的路上别提有多风光了。如果是冬天，地里的庄稼都收完了，这个时候呀，小孩们会将牛放在收割完庄稼的地里，地里会有些庄稼收割完才能找到的贴地面的铁线草，牛特喜欢吃。然后小孩子会将自己家地里的地瓜挖一些，在田里将用土块垒起来的窖烧得通红，将地瓜埋到里面“坑”熟。满地飘香的烤地瓜味馋得小鬼们一个个都着口水。冬天，放牛一般比较放松，因为不会担心牛去偷吃农家的庄稼，田野里空荡荡的，人和牛都相对自由。这个时候，偶尔还会玩起“丢榄核”的游戏，就是将家里下饭吃完的黑橄榄留下的种子，拿来作玩游戏的器材。在庄稼地里清理好一个干净的地方，画个圆圈，将一个橄榄核放在圆心，然后用手中的橄榄核去击打，若将圆心的核子顶出圈外则获胜。获胜方还能将击出圈外的橄榄核作为战利品据为已有，也算是带点输赢的赌博游戏吧，将口袋里的橄榄核全部输掉哭鼻子的情况也不鲜见。在放牛过程中玩得游戏，有些是祖祖辈辈留传下来的，有些是小孩子创造出来的，总之，是充满乐趣的，让人回味无穷的。

　　放牛，也少不了挨骂的。有时，牛不小心吃了庄稼、青菜、地瓜苗，少不了要被村里人投诉，回到家是要被家长打骂的。万一，牛不小心走丢了，又急又怕，那个年代，牛可比现在家里的小汽车还要“珍贵”。

过年那几天，小孩子都“放牛假”，家里会早早的准备让牛听的干粮，就是已经砍下来的甘蔗尾部叶子，一捆捆的，堆在家里瓦房墙角边，等过年的那几天，每天拉点蔗叶让牛吃，小孩子只需给它倒上一大盆水便可以放心的玩了。这也是难得的能够无拘无束地玩好日子哦。

童年趣事，牛里牛气，也是随心所欲，随便记记，仅此而已。

                                    2025年10月14日星期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