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雨初霁访古刹——读书群蓝田牛市坎纪行

龚飞

秋雨初霁访古刹

——泸州读书群蓝田牛市坎纪行

10月14日清晨，秋雨初霁，泸州读书群一行十人欣然奔赴蓝田牛市坎。此行目的地，正是那座隐于江畔山崖间的大佛寺——相传始建于明清年间，香火虽不似名刹鼎盛，却因山环水抱、古意盎然，素来为文人墨客所钟爱。周旭川、王贤华、赵夕成、白康林、刁维海、张吉华、王承先、雷章华、龚飞与黄显平，这十位平日以书会友的知己，今日暂搁案头笔墨，换上轻便行装，携几分闲逸与期盼，向山水深处而去。

沿石阶缓步而上，途中一棵黄葛树横斜于小径旁，枝干虬劲如卧龙，树身缀满朱红祈愿带，随风轻飏，恍若万千心愿在风中絮语。几位同伴驻足树下，仰头凝视那些翩跹的祈福带，有人轻声念出带上模糊的字迹："平安顺遂""家宅安康"。这株古木不知已伫立多少春秋，根须深扎岩隙，冠盖亭亭如盖，俨然成了乡人心间的精神图腾。我们亦纷纷在树前合影，不为祈愿，只为定格此刻的宁静与默契——读书人平日惯于理性思辨，然面对自然与信仰交织的图景，心底那份久违的柔软亦悄然漾开。

黄葛树下，忽见一方"古树名木"的保护铭牌，方知这株苍劲古木已历经一百七十载风霜。泥土半露，乱石错落，却无半分狼藉，反倒透着野趣中的天然秩序。这树显然已被当地人奉为守护者，它的存在，不仅是生态的见证，更是文化延续的隐喻——根深方能叶茂，正如我们这群读书人，行至天涯，亦不可忘却思想的滥觞。

抵达山门前，众人不约而同驻足——"大佛寺"三个鎏金大字在晨光中熠熠生辉，两侧对联"暮观佛灯明慧海，朝望长江涌碧波"，道尽此地昼夜皆宜的禅意与风物。我们于此合影留念，笑容恰似秋阳拂叶，暖意融融。那一刻，仿佛书页间的悠远意境，终于从墨香中走到了眼前。

这座古刹在明清时期曾是方圆百里的文化地标，尤以农历三月初三庙会闻名遐迩。与寻常村镇筹备的庙会不同，此处盛会皆由寺僧自主操持，不兴戏台演剧，亦无农户接亲待客之俗，却依然引得万余香客不招自来。正日前后三日，四方信徒负笈而至，夜间数百人席地而坐终夜不寐，人声如瀑；清明时节更有青年男女聚于古树下，红绸系愿，鸟雀啁啾中私语心事，为这座静谧古刹平添几分鲜活气息。

自寺中拾级而下，我们信步探访了牛市坎的"滨江小村"龙马古街。这条老街隐于江湾深处，青石板路被岁月摩挲得温润如玉，两旁矮墙黛瓦的砖房错落，屋檐下腊肉悬梁、衣物轻摆，墙角的消防栓静静伫立，宛如镇守街巷的老兵。街巷窄仄蜿蜒，恍若时光在此凝缩。有人举机定格光影，有人低声揣摩雕花木窗的年轮，亦有人对着老茶馆门前的竹椅怔怔出神。这条街无喧嚣商铺，亦无刻意修饰的"网红"痕迹，它就那样安静地存在着，恰似一本摊开在秋风里的线装旧书，页脚泛黄，字迹漫漶，却自有一种穿越时光的动人力量。

行至一处老屋，众人驻足——斑驳的赭黄色木门，窗棂素白，墙皮轻裂，却透着不加雕琢的生活本真。那一刻忽觉，所谓古镇之美，未必在雕梁画栋的繁复，而正在这不经意的日常肌理间——一抹浅笑，一个手势，一扇旧门，便足以让人心田漾起暖流。

复前行，又见一老屋石基沉厚，木门深褐，仿佛在静默中诉说着岁月的沉郁。众人未发一语，唯远远拍下这帧剪影。或许，在这片老街的经纬里，每个人皆是历史的注脚，而这些静默的瞬间，恰是时光最本真的回响。

天光偶破云层，斜斜落在老街的电线与枝叶间，光影斑驳，恍若散落的诗行。电线纵横，与树影交织成网，却不显丝毫凌乱，反倒成就了现代与自然共生的奇妙协奏。我们驻足仰望，有人轻叹："这不正是生活的本相么？看似纷繁，实则井然。"诚然，正如读书，字句虽若散珠，却能在心田织就锦绣文章。

临别之际，众人于挂满红绸的黄葛树下再合影。树上红绸随风翩跹，恍若万千心音在风中跃动。快门轻响的刹那，忽有人高呼："读书群，再出发！"笑声如铃，在老街深处久久回荡。那一刻恍然顿悟：我们读的何尝是书，分明是生活；走的何止于路，更是心路。

街尾空地上，兀自卧着几口硕大陶罐，黑褐罐身布满风霜刻痕，有的倒扣如瓮，有的半隐于萋萋荒草间。立于罐侧，抬眼望去，天色虽沉，云脚低垂，却无半分滞闷。这些陶罐许是从某个废弃院落迁来的旧物，昔年或盛米粮、或储佳酿、或腌时蔬，而今寂然立于野，反倒成了街角一道独特风景。它们的存在恰似无声的启示：生活的容器终会老去，而记忆却能在斑驳中焕发新生。

归途之中，众人沿蓝田农贸市场徐行，闲看市井百态，偶入店铺选购，亦是一番趣味。王贤华女士早已在蓝田"邮亭鲫鱼"备下午宴，热汤暖盏，笑语晏晏。这一日，我们从书斋走向山水，从古刹步入古街，自文字迈向人间，带回的岂止是相册里的剪影，更是一段被阳光、树影与脉脉温情浸润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