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正月记录

玲

红红火火的年火

喜镇苏庄去走亲戚，天光正好，晴空如洗，阳光洒在那座新修的亭子上，金龙盘绕的檐角闪着微光，像是从古画里飞出来的。亭前横幅红底金字，写着“祝全国人民新春快乐”，虽是公家话，却也透着一股子热乎气。莲花摆得齐整，花瓣上还沾着晨露，风一吹，整条街都像是浸在年味里。

转过一条小路，忽然撞见一座花拱门，紫粉相间的花朵开得张扬，像是要把整个冬天的冷寂都烧尽。抬头看，“苏庄喜镇”四个字明晃晃地挂着，底下行人笑着走过，有孩子踮脚去够低垂的花枝。我站那儿看了会儿，觉得这名字起得妙——哪有什么大喜事，不过是人间烟火堆出来的“喜”，一点不虚。

元宵节过后，公园里的彩灯还在，我们还是去欣赏一下龙马湖公园的灯展。进去公园，红牌坊高耸，金龙盘柱，灯笼成串垂落，像一条通往旧梦的路。牌坊下人影攒动，几个游客仰头拍照，笑声被夜风送得很远。“火树银花·凤城彩灯艺术展”，名字起得热闹，倒也配得上这满眼流光。我沿着灯道慢慢走，仿佛踩进了年画的深处。

路边的树全都穿上了灯衣，红灯笼、黄小灯，一串串挂在枝头，像是谁把星星摘下来串成了项链。远处楼宇的轮廓在光里模糊，反倒显得更近了。我忽然想起小时候，母亲在屋檐下挂小彩灯，说“亮起来，邪祟就不敢来”。如今这满城灯火，不知照了多少人的念想。

街道两旁的灯笼连成廊，暖光洒在青石板上，像铺了一层薄金。行人三三两两，有老人拄拐慢行，有情侣依偎低语。我走过一座牌坊，抬头见金纹雕饰在红底上流转，恍惚间觉得这不单是灯，是整座城在低语：过年了，回家吧。

灯廊深处，灯笼上绘着古人故事——李白醉酒、林逋赏梅，一笔一画都透着旧时风雅。灯光映在地上，水波似的晃，我踩着光影走，竟分不清是自己在动，还是画中人在走。这年味，原不只是热闹，还有人心里不肯丢的那点诗意。

桥上风大，但人不少。龙形灯饰盘在栏杆上，鳞片泛着金光，仿佛随时要腾空而起。一对父子指着龙尾说说笑笑，孩子蹦跳着数有几片鳞。我裹紧外套，看桥下黑水映着灯影，一荡一荡，像把整个正月都揉进了梦里。

转到一片空地，眼前豁然亮起一座灯山，蓝绿相叠，峰峦起伏，山间还有红衣小人攀爬嬉戏。孩子们围着转圈，笑声炸在夜空里。这山当然不是真山，可孩子们眼里，它比真山还巍峨。我忽然明白，灯会的妙处，不在灯多亮，而在它让大人也愿意信一回童话。

最惊艳的是一只凤凰灯，羽翼舒展，尾羽如焰，黄红绿交织，在夜色里灼灼生辉。它立在高台，像是从《山海经》里飞出来的。我绕它走了一圈，发现底座刻着“百鸟朝凤”，忽然觉得，这凤凰不是为谁而舞，它是为这人间的灯火而生。

一条街被花灯占满，蝴蝶与牡丹在空中翩跹，颜色浓得像要滴下来。有人停下拍照，有人仰头痴看。我站在花影下，听见一个老人对孙女说：“这叫‘花开富贵’，你记住了。”小姑娘点点头，眼睛亮得比灯还盛。

现代建筑前，一只金凤凰展翅迎风，周遭花灯环绕，光流如河。传统与新潮在这儿撞了个满怀，却不显突兀。我站在远处拍了一张，发给在外地工作的朋友，只写了一句：“这儿的凤凰，替你飞了一回。”

石桥静卧水面，红黄灯笼挂满桥身，倒影在水中轻轻晃动，像一串未燃尽的梦。我蹲在栏边，看灯影被水揉碎又聚拢，忽然觉得，这桥不只连两岸，也连着过去与现在——年年岁岁灯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水边立着一座龙形灯阵，金鳞耀目，龙首昂天，水里倒映出另一条龙，上下呼应，宛如双生。风起时，灯影摇曳，仿佛真有龙吟在耳。我站了很久，直到脚底发凉，才想起这龙不是护庙的神，是今人用光与梦扎出来的魂。

那只金凤凰又出现了，在现代楼宇间展翅，周遭火焰与花灯翻腾，像一场盛大的告别仪式。我忽然想，我们年复一年扎灯、观灯，或许不是为了祈福，而是为了在这一刻，让心腾空而起，飞离琐碎日常。

“万家灯火”四个大字悬在拱门上，花团锦簇，人来人往。我穿过门下，听见有人打电话：“到了到了，灯真多。”这四个字，简单，却重得压心。万家，不是数字，是无数个屋檐下的笑语、饭香、守候。

夜空下，灯笼千姿百态，有圆有方，有鱼有莲，五彩纷呈。它们不说话，却把夜染得温柔。我抬头看，忽然觉得，这满天灯，像极了人间的愿望——有大有小，有明有暗，但都在努力亮着。

一只巨大的狮子头灯笼蹲在路边，眼睛圆瞪，嘴咧得憨态可掬。旁边“中”字灯笼红得耀眼，几个年轻人正摆pose合影。我笑着走过，心想：这狮子不威，倒像只大猫，讨喜得很。

又见一只卡通狮子灯，旁边写着“中国年”。孩子围着蹦跳，大人举手机录视频。这“中国年”三字，不再只是日历上的标记，是笑声、是光、是所有人愿意参与的一场集体温暖。

孙悟空的灯饰最神气，金冠红袍，金箍棒斜扛肩上，眼神凌厉如真。他站在山峦云雾间，仿佛随时要腾云而去。我驻足片刻，竟有些恍惚——这大圣，是我们心里那个永远不服输的影子吧。

一个巨大的“春”字灯笼高悬，黄底红纹，周围小灯笼如众星捧月。风一吹，那“春”字轻轻晃，像是在点头。我站在底下，忽然觉得，这个字，才是正月真正的主角。

公园里，树树挂灯，楼楼生辉。一对老夫妻坐在长椅上，静静看灯。我不打扰，只远远望着。有些幸福，不必喧哗，一盏灯，一个人，就够了。

郁金香灯丛在夜色中绽放，红黄相间，温柔如语。我蹲下拍了一张，想起去年此时，还在为生计奔波。如今能在这儿看花，已是上天厚待。

灯光拱门如隧道，绿粉蓝交织，人影穿行其中，像走入一条时光走廊。口罩遮不住眼里的光，冬衣裹不住心头的暖。这正月，终究是亮的。

“福”字灯居中，周围“和”“乐”“康”环绕，祥云飞舞，莲花盛开。我站在灯前，没许愿，只是静静看了一会儿。有些祝福，不必说出口，看见，就够了。

新春福拱门下，灯笼成串，卡通人物咧嘴笑。我买了一串糖葫芦，边走边吃，甜味在嘴里化开。这正月，不过是一些小欢喜，堆成了大团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