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杨的秋梦

天山骑手

　　我撑一袖金黄的梦，在额济纳的水边停留。胡杨的叶子是太阳碎落的金箔，在蓝天下亮得温柔，仿佛天空把最慷慨的光都倾泻在了这些倔强的生命上。

骆驼的驼铃惊飞了哪片秋？我分明看见一片枯叶打着旋儿离去，而新黄仍在枝头倔强地燃烧。水的镜子映着树的魂，这一汪秋意便也成了不朽——水不会老去，树亦如是。风来的时候，叶舞如漫天金蝶游走，我立在时光的渡口，看胡杨把三千年的故事，酿成了这一季的醇厚。

哦，这西域的秋，这胡杨的眸。它们在我的诗行里永远停留，如一场金色的梦，醉了沙洲，也醉了每一个路过的乡愁。胡杨的叶子落了又黄，黄了又落，像极了我心底不肯褪色的牵挂。你看那枝干虬曲的模样，是不是也藏着千万个不肯说的故事？

我在沙原上遇见它时，风正掠过金红的叶梢。它就那样站着，站成了三千年的等待——生而不死的执着，死而不倒的倔强，倒而不朽的温柔，都揉进了每一道树皮的褶皱里。那些沟壑纵横的纹路里，流淌着比时间更古老的记忆。

为什么不肯让我看透你的全部呢？就像这胡杨，明明把岁月的刻痕写满躯干，却用满树金黄的灿烂来遮掩。我深爱着这份苍凉里的热烈，哪怕旁人说这是荒漠里的痴妄。这金黄不是装饰，是宣言，是向严酷自然发出的无声呐喊。

可你终究是要离去的，如同季节更迭时必然飘落的叶。我看着你在风里渐远的轮廓，竟不敢问一句因果。是我太纵容了这份深情吗？明明知道沙原的风从不停歇，却还奢望能把你的影子，在心底的戈壁里种成永恒的胡杨。

如今只剩我和这片林。它们在蓝天下舒展着金红的心事，我在林边细数着自己的沉默。原来有些爱，就像胡杨对荒漠的坚守，注定是一场孤独的盛宴，旁人看不懂，自己也渐渐迷了路。但迷路又何妨？在这金色的梦境里，连迷失都是诗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