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山鳌水的山兜里——仁加垟祠堂

罗东居土

　　仁加垟，一个藏在雁山鳌水之间的山坳里古村落。这里旧称陈郭垟，宋时属宰清乡四十二都，如今归凤巢乡管辖。村子不大，却散落着城头山、东阁洋、新路弯等十二个自然村，像一串被山风轻轻摇晃的铃铛，安静地挂在凤巢山的脊梁上。小时候听老人讲，我们这支杨姓是从硐桥头（如今叫杨桥头）迁来的，祖上择此清幽之地安家立命，一代代守着山、守着水、守着祠堂里那缕不灭的香火。

　　清晨，站在杨氏宗祠的门前，天光微亮，檐角还挂着露水。门楣上那块“杨氏宗祠”的牌匾，在薄雾中泛着淡淡的金光，像是被岁月打磨过的记忆。蓝边浅底的匾额沉稳地悬在那里，不喧哗，却自有分量。两旁的金漆对联静静垂落，字迹苍劲，仿佛能听见先人低语。木门未开，可透过门缝已能窥见院中一抹绿意，是那老桂树又抽了新芽吧？我轻轻推门，吱呀一声，像是惊动了沉睡的时光。

　　白墙黛瓦，蓝匾金字，石狮静立，彩绘生辉。这扇门，不只是建筑的入口，更是血脉的渡口。每逢年节，族中老少都会从四面八方归来，穿过这道门，把一年的奔波与思念，轻轻放在祭坛前。我曾见叔公带着孙子跪拜，孩子懵懂地学着叩首，老人低声念着名字，一个个唤过列祖列宗。那一刻，门内不是祠堂，而是一本活着的家谱，一页页翻动着生与死、离与归的故事。

　　跨过门槛，迎面便是神龛，庄重地立在厅堂深处。香炉里三炷香燃尽一半，青烟袅袅，绕过彩绘的梁柱，缠上屋顶的雕花。那些画早已褪了些颜色，可龙凤的轮廓依旧清晰，像是祖先的目光，默默注视着每一个归来的后人。我抬头看门楣上的匾额，依旧是“杨氏宗祠”四字，比门外那块更显古旧，却也更贴近人心。柱子上的彩绘斑驳却不失神韵，一只石狮子蹲在角落，鬃毛卷曲，眼神温厚，不像守卫，倒像一位久候的亲人。

　　厅堂深处，一块红底金字的“四知堂”匾额高悬正中，比其他匾额更显庄重。四知——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这不仅是堂号，更是祖训。匾下玻璃柜里陈列着几位先祖的画像，他们穿着旧时衣冠，神情肃穆，目光穿越百年，落在我们身上。我不知他们是谁，却觉得熟悉，像梦里见过的脸。红灯笼从梁间垂下，风一吹，轻轻晃动，光影摇曳，仿佛祖先也在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