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戴河中秋记

吴幼珍

　　国庆长假的临时起意，让我踏上了前往北戴河的旅程。未做攻略的松弛心态，本是为避开人潮，没有刻意规划的项目，却意外收获了一场颠覆认知的中秋惊喜与深秋海滩的温柔馈赠。

出发前查得未来几日皆为阴天，心中暗叹今年恐难见中秋月。可中秋当天，天公竟格外眷顾——上午的阴云在傍晚散去，先是漫天惊艳云霞铺展天际，随即一轮明月从海面缓缓升起。那月光洒在海上，竟泛着粼粼金光，彻底打破了我对“月光是银色”的固有认知，不知是海水折射的魔法，还是月色本就藏着这般暖意。

望着这轮海上明月，张若虚《春江花月夜》的诗句不自觉涌上心头。“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的壮阔，“江月何年初照人，江畔何人初见月”的哲思，道尽了人们对月亮的万千感悟。当然还有非常多的名篇佳句，最应景的应该是“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中秋节的意义本就厚重，是祭月的虔诚，是拜月的期盼，是赏月的浪漫，更是团圆的牵挂。记忆里的中秋少有深刻印记，唯有两次格外清晰：一次是八十年代，与单位同事一起去镇海码头赏月，众人围坐说笑、共品月饼，海风里满是青春的热闹；另一次是与好友周先生夫妇等在东钱湖柏悦酒店，伴着台湾歌星周太太的歌声轮流唱月，月色与旋律交织成难忘的夜晚。而此次北戴河的海上明月，注定要添进这份珍贵的记忆清单。

十月深秋的北戴河海滩，远比想象中动人。踏上蔚蓝海岸那一段，细软的沙子、平缓的滩涂、温柔的海浪，还有自由起落的海鸥，构成了一幅宁静的画卷。深秋已无游泳的人群，海面更显澄澈，正适合赤脚踏浪。跟着浪的节奏一步步深入，才发现沙滩是宽阔的缓坡，海浪拍打脚面时竟带着几分轻柔。海鸥在浅滩觅食，时起时落间添了几分野趣；栈桥上的垂钓者静静守候，与这片海滩的悠闲气息融为一体。秦皇岛的沙滩绵延120公里，我虽只窥见蔚蓝海岸一隅，却已满心期待下次再见，探寻更多海滩的美好。

阴天的海面与天空似乎都有点混沌，灰色其实也很有意思，不是那么明了，但还是有内涵。远处的一线浪花，是海的乐章，或长或短，或聚或散，随意奔腾着，让人着迷。

拉长时间，用慢门拍一张，海面更显平静了，时间能抚平沧海，人生不也是如此？拉长时间，曾经的一切不再是波澜，时间让它沉淀，时间让它宁静。

成群的海鸥在浅滩处觅食，时起时落，它们是这片海滩的主人。

傍晚的天空，云层像是在玩大泼墨，特别那束彩虹似的光，让这幅画显得格外神奇。

这种云层是高积云的一种，民间也称“鱼鳞云”，十分形象。当那片“鱼鳞”在天空铺开时，我才觉得语言的苍白，此时的我站在大海和天空之间，海面上，粼粼波光与天上的云鳞遥遥呼应，像是大地与天空在进行一场无声的对话。顿感自己是如此渺小，融化在这奇妙的宇宙里。

在风的作用下，在光的描摹下，鱼鳞云像一只振翅欲飞的大鹏，直冲云霄，把天地间的浪漫带到琼阁。

不经意间，月亮悄悄爬上海面，这中秋的月明亮又温柔，月光倾洒在粼粼波光里，一触便碎作千万片金箔，随浪尖浮沉。浪涛起伏间，那些闪烁的碎金竟化作流动的音符，在海面奏响一曲金色的《月光曲》，每一次潮起潮落，都是旋律里最温柔的转折。

月光把海面铺成金色的路，孩子们却在沙堆里造着自己的王国。他们不懂月光的诗，只把铲子挥成快乐的桨，在沙的海洋里打捞童趣。那轮圆月于他们，或许只是天空中一枚发亮的玩具，不如一捧软沙、一汪浅浪来得真切。阅历未及的浪漫，被他们用天真酿成了更纯粹的甜，在月光与潮声的背景里，写成童年最鲜活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