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人类与温柔的毒物

伏牛山梁

<p class="ql-block">美篇昵称:伏牛山梁</p><p class="ql-block">美篇号:41098166</p><p class="ql-block">文字图片:伏牛山梁/网络</p> <p class="ql-block">  这问题像烟灰缸里最后一缕青烟,缠着人不放。</p><p class="ql-block"> 昨夜路过巷口,瞧见路灯下蹲着个黑影,火星在指间明灭。那佝偻的背影像极了我戒烟多年的一个朋友。忽然想起他当年说过:“戒得掉烟瘾,戒不掉夜深人静时手指头的那点寂寞。”</p><p class="ql-block"> 是啊,这些明摆着伤身的东西,怎么就像野草似的,在生活缝隙里长得这般茂盛?</p><p class="ql-block"> 你看那酒。最初不过是丰收的狂欢,是祭祀的庄严,是“青梅煮酒”的雅趣。可不知怎的,就变成了丈量情分的尺子。我在酒桌上见过最荒唐的一幕——两个刚认识的人勾肩搭背,喊着“兄弟”,第二天在电梯里相遇却认不出彼此的脸。那杯沿上沾着的,早不是粮食的精华,是孤独,是焦虑,是怕被抛弃的恐慌。</p><p class="ql-block"> 烟更是如此。老裁缝和我说,他这辈子最好的创意,都随着烟圈飘在了那间十平米的工作室里。“不是烟好,是那片刻的停顿好。”在谁都能对你指手画脚的生活里,那五分钟的烟雾缭绕,竟成了唯一完全属于自己的时间。</p><p class="ql-block"> 至于赌,何尝不是对庸常生活的叛逃?牌桌上哗啦啦的洗牌声,骰盅摇晃的脆响,都在许诺一个“万一”的奇迹。我见过菜市场卖菜的王婶,每天雷打不动买两注彩票。“中的不是钱,”她眯眼笑笑,“是接下来二十四小时的盼头。”</p><p class="ql-block"> 最致命的是那些白色粉末。它们伪装成快乐的捷径,却把灵魂蛀成蜂窝。可你说,要是现世的快乐不那么昂贵,不那么难得,谁又会去走那悬崖边的捷径呢?</p><p class="ql-block"> 这些习惯啊,像极了传说中的“画皮”。表面是伤身的陋习,内里却填着现代人千疮百孔的精神需求——我们在酒里找勇气,在烟里偷空闲,在赌局里买希望,在致幻剂里寻天堂。明明知道是饮鸩止渴,可当生活的干旱太过漫长,谁又能拒绝眼前那碗混着泥沙的水?</p><p class="ql-block"> 想起小时候一个老伯的咸菜,高盐高亚硝酸盐,他却一天三顿的吃。他说:“没这点味,日子更没滋味。”最终坏了胃丢了生命。现在想来,他嚼的不是咸菜,是贫瘠岁月里唯一能握住的踏实。</p><p class="ql-block"> 这些“坏习惯”能绵延千年,不是因为人类愚蠢,恰恰是因为我们都太渴望在冰冷的现实里,抓住一点温热的慰藉。就像那个深夜蹲在路灯下抽烟的人,他需要的或许不是尼古丁,而是那团光晕里,暂时与整个世界保持的距离。</p><p class="ql-block"> 可悲的是,当我们终于攒够钱买健康时,健康早已被我们典当得所剩无几。这大概就是人类最深的矛盾——明明向往光明,却总在黑暗中寻找火柴;明明渴望长久,却不断用生命兑换短暂的喘息。</p><p class="ql-block"> 退休后,周身再无过多的酒气浸染,更无烟云熏缭。此刻独对窗外不眠的城火,忽然了悟:人生真正的成熟,或许并非是与所有“恶习”决绝地一刀两断,而是当浮尘散尽,我们终于能在这清浅的日常里,为自己觅得那份安顿——那点曾经必须依靠外在的热闹才能换取的人气,那点无需凭借迷醉也能获得的慰藉,那点真真切切、活在世间的脉脉温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