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让人揪心的秋收季节

大漠雄鹰

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是五彩斑斓的世界，是温和暖心的季节，是登高望远的季节，是让人开心的季节。

但是，今年的秋收，却是一个令人揪心、闹心、烦心、酸心的季节。

国庆长假，应女儿女婿的盛情相邀，陪她们一家三口自驾出游。十月一号，为躲开出行高峰时段，我们下午三点多才出发，为躲开京港澳高速从郑州到新乡的十多处拥堵，我们走107国道一路向北，一路车水马龙，却是没有拥堵。虽然秋雨绵绵，但也别有一番情趣。

道口古镇人气不算旺，但我在此第一次领略了北方运河古道的神韵；浚县古城历史悠久，依旧弥漫着浓浓的人间烟火气；安阳的两座博物馆里，青铜器上沉淀的绿锈、甲骨文难以破解的生涩，让我深感华夏历史的厚重；邯郸广平府古郡与历史文化街区的建筑，展现出历史的变迁和社会的发展进步；昔阳毛家大院虽然小众，但我觉得其建筑艺术超越了布达拉宫。

尽管多是撑着小伞雨中漫步，却丝毫未影响一路上的明媚心情。六、七天时间，1200公里行程，一天一座城，一城一风景，一景一抖音。郑重声明：绝无炫耀之意（本来也确实没有什么好炫耀的），指尖滑动间，不过是想与家人、亲友共享一路上的好景色。

然而长假结束回到家中，当我习惯性地刷着手机抖音时，屏幕里的另一个世界却深深震撼了我。

秋天骤然切换了底色，那些古城的风花雪月，一下子全变成了惨不忍睹的被雨水浸泡的田野。

一段段视频里，老农高高挽起裤腿，深一脚浅一脚地趟行在泥水没膝的秋田里，裤脚和鞋子早已被泥浆包裹，每一步都那么沉重艰难。他们默默地扶起被风雨打歪的玉米秆，掰开发霉的玉米穗，看着出芽的玉米粒，眼神里满是痛心、焦灼与无奈，面对茫茫苍天欲哭无泪，欲言无语，他们仿佛在问：老天啊，这雨还要下到何时呀？

更让人揪心的是那些放假的孩子们。眼看着泡在水里的玉米、花生，他们脸上没有孩童应有的嬉笑，心情和父母、祖父母一样沉重。他们穿着不合身的雨衣，小小的身子在泥水里艰难挪动。有的用泡得发白的小手，费力地从玉米杆上掰下玉米穗，丢进背后的小竹筐，再吃力地拖到田头；有的干脆跪在泥地里，将细弱的小手伸进冰冷的泥水，抠刨着已经泡得发白发胀的花生。他们脸上沾满泥浆，显露着与年龄不符的忧虑和疲惫。

我再次打开手机相册，翻看旅途的照片，那些曾经让我欢喜愉悦的古城风景、博物馆珍藏以及娱乐表演和风味小吃，此刻却显得有些刺眼。我甚至后悔旅途中按下了发送键，甚至有点鄙视自己。

与农民和他们孩子们的焦灼沉重相比，我好像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天外来客。我们在高速路上奔驰，去追求远方的美景，他们在泥水里跋涉，争分夺秒龙口取食；我们在古城里悠闲漫步，感受阴雨带来的别样情调，他们在诅咒老天无眼、连阴成灾；我们在博物馆里欣赏历史文物，他们在田野里为了生活搏击风雨；我们在小吃街品尝美味，他们在泥泞中拼力守护我们的一日三餐；我们在山水间享受秀丽风景，感叹岁月静好，而他们却在苦苦挣扎与天灾抗争。

我突然觉得，自己随手拍下的那些风景照、记录轻松愉悦的抖音视频，在这份沉甸甸的现实面前，显得那么幼稚肤浅、苍白无情。我深刻反省自责：自己也算是经历过风霜雪雨的人，怎么能忽略那片黄土地，怎么能在秋收季节忘记那些脸朝黄土背朝天、盼望着颗粒归仓的乡亲们。

我也是在农村长大的，也曾在这片热土上春种秋收、挥汗如雨。我知道，每一棵玉米的成长，都离不开农民兄弟一百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精心照料；每一颗花生的饱满，都浸透着乡亲们的心血和汗水。一场无情的雨涝，让他们对丰收的期盼化为泡影，把一季的辛酸变成了心酸。他们脚下是水深火热，我却在追寻诗与远方；他们心急如焚，我却在歌颂岁月静好。这一比较，我发现了自己精神的蜕变和格局的局限。

对于这种自我动情，有人可能会说是自作多情甚或矫情。但我知道，我必须有这种反省和愧疚。虽然在科技尚未发达到可以遏风止雨的今天，我们也是无力回天，但设身处地的深刻理解此时此刻农民兄弟所承受的精神压力，给他们以感受上的共情和情感上的慰籍，这最起码可以做到的吧。我们不应该像冷血人一样冷眼旁观，更不能在他们滴血的伤口上再撒一把盐。我那些潇洒旅游的视频，不知是否给在风雨中苦苦煎熬的乡亲们造成了心理伤害。在这里我想真诚道歉：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浅薄。

我们今天的诗与远方、岁月静好，也是建立在农民兄弟的辛勤付出之上。伟人说：“手中有粮，心里不慌，脚踏实地，喜气洋洋。”我们脚下的这片土地和辛劳在土地上的人们，才是我们安稳生活的根基。所以，无论何时何地，我们都不应忘记那些为我们盘中餐付出辛劳的人们。希望每一个正在欣赏风景享受生活的肉食者，都能对食粮、对土地多一分敬畏，对农民多一分共情和敬仰。

秋季的歉收已成定局，小麦的播种千万不能再误了季节呀！祈愿老天开眼，赶紧雨歇云开、天晴日朗。愿苍天不再辜负农民的辛劳，愿农民的汗水能浇灌出新的希望。

心情有点沉重[流泪]，缓解一下气氛吧。

引用一首怀庆府民谣表达我的祈愿：“老和尚，颠倒颠，明天问你要好天，不是好天打你一百棒槌一百鞭！”

小时候，每逢遇到令人诅咒的连阴天，老人们就用黄纸剪一个和尚模样，倒过头来贴在院子里，并将这首民谣写在旁边。我不明白天要下雨，人们为什么要追责和尚？是不是不敢责怪老天爷，吃讧柿捡软的捏，就把气撒到了和尚身上？抑或是因为和尚会念经，就算是有了通天的本领？

如果是这样，僧人们，为了人们的微笑，为了大地的丰收，委屈你们了[流泪]，也辛苦你们了，希望你们日夜兼诵，尽快把人间的灾难、百姓的祈求送达天庭。

企盼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写于 2025 年 10 月 10 日

文中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