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昵称】妥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美篇号】31488537</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图片】妥帅</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音乐】古筝·《秋雨笛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编辑】妥帅</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1979年笔者在化工厂子学校学习</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78年的夏天,九江的蝉鸣比往年更聒噪,把知青点的沉闷裹得密不透风。我攥着那张分数模糊的高考落榜通知单,坐在煤油灯旁,指尖反复摩挲“落榜”二字,连油墨的纹路都快磨平。灯芯火苗忽明忽暗,风一吹就晃,像极了我两度高考的希望——第一次在田埂上揣着课本背单词,第二次跟着父亲去南京二舅家复读,四个多月啃着满是齿轮换算、二进制的技校课本,终究“文不对题”,名落孙山的沉,让我连扛锄头下田的力气都没有。</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见我整日关在屋里,饭也不吃,急得团团转。某天傍晚,她从九江油脂化学厂打来电话,声音里的雀跃藏都藏不住:“化工厂子弟中学里办高考复习班了!专门收复读知青,还请了子弟中学的好老师,你赶紧回来!”挂了电话,我翻出旧帆布包塞课本,连夜收拾行李,天不亮就踩着晨露往九江赶。石子硌得脚底发疼,可一想到“复习班”,连呼吸都轻快起来。</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到了油化厂附近,远远就看见隔壁化工厂子弟学校的校门,“备战高考,不负韶华”的红色标语在阳光下刺眼。刚到校门口,就听见有人喊我,转头是邵征宇——我们都是油化厂子弟,从小一起长大,九江七中同窗,去年他也和我一样,栽在了高考上。他背着洗得发白的军绿色书包,书包带断了一截用粗线缝着,脸上却满是劲:“我就猜你会来,刚还跟教务处老师打听你呢!”</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俩并肩进了教务处,我掏出母亲用手帕包了三层的70块钱,纸币带着淡淡的肥皂香,攥着沉甸甸的。老师接过钱,递来两张蓝色听课证,钢笔一笔一划写着我们的名字,末尾各画了个小五角星:“你们都是油化厂的孩子,底子不差,好好学,希望你们考出去。”邵征宇把听课证塞进书包最里面,拍我肩膀:“这次咱好好拼,别让家里人失望。”</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1979年的笔者</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复习班在三楼最东边,四十来平米的教室,课桌椅都是子弟中学淘汰的,桌面掉漆露着木头纹理,椅子坐上去偶尔“吱呀”响,却擦得一尘不染。墨绿色黑板边缘磨得发白,被老师擦得发亮,粉笔字能映出窗外的梧桐树影。我和邵征宇选了靠窗的邻座,窗外就是化工厂生产区,高大的烟囱冒着淡白烟,夕阳下晕成浅灰色;车间“轰隆”的机器声,倒成了我们预习的背景音。</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课程排得满,周日全天上课,平日里晚六点到九点。每天傍晚,邵征宇总比我早到几分钟,帮我占座,还带两个母亲蒸的90粉黑面馒头,分我一个:“垫垫肚子,晚上上课有力气。”穿蓝色工装的工人师傅路过教室,隔着窗户望一眼,见我们埋头看书,总会轻点头,脚步放得极轻。</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补习班的老师,个个都让我们记到现在。物理老师支凤英,三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总穿洗得发白的蓝色卡其布上衣,握一把木质直尺,语速不快,却能把复杂知识点讲透。我物理差,“左手螺旋定律”怎么也弄不懂,上课皱着眉。邵征宇在课本上画了简单的左手示意图,推到我面前,写着“下课我教你,昨天刚弄明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下课后,支老师把我叫到讲台旁,邵征宇怕我紧张,也跟着站过来。老师没批评我,从抽屉里拿出铁钉、绝缘导线和电池,一边做实验一边讲:“导线绕铁钉通电流,铁钉就成了电磁铁,左手握铁钉,四指指电流方向,大拇指就是N极。”她手指纤细,绕导线的每一圈都整齐,当铁钉吸起小铁钉时,我突然懂了。邵征宇在旁笑:“我就说不难吧!”支老师拍我肩膀:“学习像解物理题,找对方法,再难的坎都能过。”</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1979年笔者和邵征宇在教室合影</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化学梁老师,爽朗的北方汉子,讲课满是激情,最会做实验。每次上化学课,教室挤得满当当,过道都站着旁听的知青。讲“高锰酸钾提取氧气”时,他推着装满器材的小车进来,试管、酒精灯摆得整齐。点燃酒精灯,看着高锰酸钾变成黑粉末,氧气顺着导管进集气瓶,当带火星的木条“噗”地复燃,教室里响起小声欢呼,我和邵征宇相视一笑,眼里满是兴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轮到我上台操作,紧张得手抖,拿酒精灯差点碰倒试管。梁老师赶紧扶着我的手,教我调试管角度、控火焰:“做实验和高考一样,要细心也要大胆。”邵征宇在台下小声喊“加油”。顺利完成实验时,那种成就感,比解出难题还强烈。梁老师把自己整理的化学方程式手册借我们,上面标着反应条件,贴着便利贴写易错点,我们轮流抄录,晚上下课后在路灯下核对,生怕错一个符号。</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语文老师马老师,是位常戴金丝眼镜的老先生,镜片后的目光总带着柔光,浑身浸着书卷气的儒雅与温和,尤其讲散文时,最能把人拉进文字里。印象最深的是学《锁江楼记》那堂语文课,他没有急着逐字逐句解析文本,而是合上课本笑着说:“文章写的是锁江楼,你们没见过楼的模样,读再多遍也难懂那份临江凭栏的意境,不如亲自去看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这话像颗小石子,在我和邵征宇心里漾起了涟漪。课后我俩约着,特意绕着滨江路跑了一趟——那时候的锁江楼,哪里算得上什么景点,墙皮一块一块往下掉,露出里面斑驳的青砖;栏杆锈得满是划痕,指尖碰上去都能蹭到细碎的锈渣;就连楼前的牌匾,也蒙着厚厚的灰,字迹都有些模糊不清。我们围着楼转了一圈又一圈,摸了摸冰凉的墙面,看了看江风吹起的浪涛,把那些真实的模样,都悄悄记在了笔记本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来写作文,我和邵征宇都没照搬课本里的辞藻,而是把那天看到的破败、感受到的江风,还有站在楼前的想法,一字一句写了下来。马老师改作文向来格外认真,红笔尖在稿纸上细细游走,评语也写得格外用心。我和邵征宇忍不住互相传看,他的本子上是“以小见大,有生活温度”,我的则是“文字质朴,藏着真切意趣”。指尖轻轻触到那些娟秀的粉笔字,暖意从心底慢慢漫开,连连日复习的疲惫,都好像轻了几分。</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237, 35, 8); font-size:22px;">笔者在化工厂高考补习班期间旁听九江师范教授分析高考数学习题讲座的场景</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课上,马老师还特意把我俩的作文当作范文读了,读完笑着说:“好文章从来不是抄来的,是看出来、想出来、写出来的。你们去见了锁江楼,写的就是你们自己眼里的楼,这才是最动人的。”他说这话时,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格外明亮,像在我们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原来不管是写文章,还是过日子,“亲身经历”这四个字,从来都最有力量。</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那时候复习资料少,一套旧真题都像宝贝。有次邵征宇从表姐那弄到1977年的高考真题,晚上下课后,我们躲在我家小屋,借厨房微弱灯光抄录。他抄数学物理,我抄语文化学,抄到半夜,眼睛熬得通红也不觉得累。每抄完一页,就写句鼓励的话:“这次咱一定能考上!”“这道数学题,明天你教我”。有时候抄到天亮,母亲煮两碗鸡蛋面,我们边吃边讨论题目,阳光落在稿纸上,亮得晃眼。</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厂里对我们格外照顾,知道我们晚上学习费眼,给教室装了两盏大功率白炽灯,亮得像白天。下课后不用我们打扫,清洁队师傅会来把教室、黑板擦得干干净净。下雨天,油化厂里还派班车接我们回家,司机师傅开得慢,怕颠簸耽误我们复习。我和邵征宇坐在最后一排,趁坐车的时间互相考英语单词,直到车到油化厂才分开。</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笔者1982年考取军校的成绩单</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母亲也全力支持我,每天下课后,桌上总有温热的饭菜——鸡蛋面、白面馒头,都是当时的稀罕物,她自己舍不得吃,全留给我。有次她弄到九江一中的手抄复习资料,第二天就要还,连夜帮我抄。我半夜醒来,见客厅还亮着灯,母亲戴老花镜,一笔一划地写,灯光下,她的白发又多了几根。我让她休息,她却说:“资料有用,抄完你才能好好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邵征宇的母亲身体不好,家里靠他父亲撑着,却也全力支持他。有次邵征宇高烧感冒,还非要去上课。他母亲拦不住,煮了姜汤让他带着,还写纸条让我多照顾他。那天晚上,邵征宇趴在桌上,脸色苍白仍强撑着记笔记。我把外套给他披上,递热水,下课扶他去医务室:“明天休息一天,笔记我帮你抄。”他摇头:“关键时候,一天都不能落。”</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在补习班的一年,我和邵征宇从迷茫变得坚定。课本啃了一遍又一遍,《数理化自学丛书》的题做了三遍,笔记早晚都背。不懂的就一起讨论,再不懂就找老师问。邵征宇数学好,帮我补数学;我语文强,帮他改作文,像战友一样互相扶持。</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邵征宇入伍后寄给我的照片</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79年夏天,我们第三次走进高考考场。看着试卷上熟悉的题目,想起支老师的实验、梁老师的激情、马老师的鼓励,还有母亲和邵征宇的陪伴,心里满是底气。沉着答完题,把一年的努力都写在了试卷上。</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等成绩的日子,我们天天去油化厂公告栏等,可还是落榜了——我差几分,邵征宇也差一点。那天我们坐在化工厂河边,半天没说话。最后邵征宇开口:“没事,大不了再考,实在不行就参军考军校。”他的话点醒了我,高考不是唯一的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后来邵征宇真的参了军,我去火车站送他。他穿新军装,戴大红花:“到部队我好好练,争取考军校,你也别放弃!”我把一起抄的化学方程式手册递给他:“带着,记得写信。”</span></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 style="font-size:22px; color:rgb(237, 35, 8);">1982年笔者考上解放军沈阳炮兵学校侦察队</b></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邵征宇在部队没放下学习,训练完就借军营的灯看书,信里满是正能量。我在油化厂帮忙,也没停过学习。1982年,好消息传来:邵征宇考上军校,后来当连队司务长;我也考上沈阳第二地面炮兵学校,圆了大学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四十年过去,九江的油化厂、化工厂都变了样,子弟学校的教室也翻新了。我和邵征宇各自成家立业,他转业去了长航疗养院,我们不常见面,却总打电话聊起当年的日子。</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想起那些时光,就会想起教室的白炽灯、车间的机器声、邵征宇递来的90粉黑面馒头。那盏化工灯火,不仅点亮了我的高考梦,更照亮了我的人生。它让我知道,只要有梦、肯坚持,再难的路,也能走出希望。而和邵征宇一起奋斗的日子,那些温暖与感动,也成了我这辈子最珍贵的回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