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阅读 》—新生（24）集

寒雪吟春

《生命最初的脉动》

老伙计，你好！我的古稀知青笔友，读“压力转化”之论，恍如饮下三伏天的凉茶。当年我们在田埂上抡锄头时，也信“人定胜天”，如今青丝成雪，方知天地自有分寸。压力这东西，年轻时是块磨刀石，年岁长了便成了心头秤砣。 你我这般年纪，若还学不会把千斤重担化作四两清风，那可真要应了您那句话，动力未见几分，病历倒攒下三摞。想起东坡先生谪居黄州时写的：“长恨此身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这感慨，穿越千年依然滚烫。

您所描述的那十二字真言，实在是人间清醒。

“无所谓” 不是颓唐，是看清生活本来模样后的通透。如同秋潭映月，风过水面而不着痕迹。

· “爱谁谁” 不是孤傲，是明白人心如尺、量人终量己后的释然。恰似山间老松，任他东西南北风。

“没必要” 不是懒惰，是懂得取舍之道的智慧。好比棋至中盘，知进退方能收官。

“·不至于” 不是冷漠，是历经沧桑后的慈悲。正如老中医开方，药引三分，留七分给时间。

这份通透，是岁月赐予我们最体面的勋章。 年轻时我们总想把生活过成战鼓雷鸣，如今才懂得，最美的原是那寻常巷陌里的炊烟。

说到“轻装上路”，想起杨慎那句“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我们这些老知青，把春耕秋收都熬成了下酒菜，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行囊？且学那江上老渔翁，一蓑一笠，钓得起满江霞光，也放得下整夜星河。

至于“灯火可亲”——那是卸下所有角色后，最本真的安宁。当我们在自己的光晕里与灵魂对坐，才听见生命最原初的脉动。

老伙计，且温一壶月光下酒。这人间，看得透的地方，付之一笑，看不透的角落，留给天意。老伙计，你说呢？顺颂秋安！

您的愚友，新生。

《人生品味随意就好》

致吾友，我的古稀知青笔友，你好！晨起推窗，见楼下草坪上老桂树虽枝桠虬曲，却自在吐纳，忽有所悟。今奉“尽心”三昧与君共参，愿伴茶烟袅袅，佐此清谈。

一曰尽人事，忆昔耕读陇亩，你我曾于暴雨前抢收稻谷。纵然知晓天意难测，仍将每束稻穗捆得结结实实。此即“做事要像春蚕吐丝”，未到力竭时，不轻言停顿。今晨临帖练习硬笔一点字，见“争先非吾事，静照在忘求”，方明竭尽全力的从容，恰似稚嫩小知青弯腰插秧时，后背映出的那片天空。

二曰听天命，暮年方知“顺其自然”非放任自流，实若老舟子辨水文，该扬帆时振臂，该下锚时从容。恰如我们珍藏的搪瓷缸，磕碰处皆成故事。近日养兰，不再刻意扭转花盆，任其追光自在生长，反见叶片愈发苍翠挺拔。原来世间诸事，七分耕耘后，那三分天意正藏在云卷云舒里。

三曰品随意，

“人生百味，随意就好”八字，堪比陆羽《茶经》精髓。譬如初雪煎茶，火候稍差又何妨？且看檐下冰凌折射出的万千光华。今秋腌渍的菊苣，偶然多撒了粗盐，反得异香，始知生命里那些“意外”，原是造化另赠的糖霜。老伙计，美好不赶路，幸运好碰头，就像炖老汤，火候到了自然香。愿你我常怀知青岁月那柄开山斧，劈荆时全力挥斩，歇晌时安然枕月。此去经年，但守“尽心”二字，自有清风拂山岗，明月照大江。亲！老了要通透，别跟命较劲，茶凉续热水，腿疼就坐凳，生活象流水，随弯就弯去，该睡呼呼睡，太阳照常升。

《桑榆犹染万山红》

老伙计，我的古稀知青笔友，你好！晨光熹微时展读您的微信，字里行间犹见君执紫砂壶笑坐藤椅，茶烟袅袅间自有天地。诚如君言，人生至宝，莫若“开心”二字，此中真味，愈经岁月打磨愈见光华。

忆昔青葱岁月，苏北盐碱地垄中挥汗如雨，煤油灯下共读禁书。彼时虽食不果腹，然诸君围炉夜话，诵“相信未来”时眼中星火，竟映得茅屋生辉。此段峥嵘，恰似寒梅着雪，苦寒中淬出暗香，至今犹在襟袖间。

今观君栽兰莳菊于南窗，携孙笑指云舒卷。春日放纸鸢若少年，秋深醉枫叶忘华发。更难得微信群里，诸友传摄影、和诗词、辩时政，银屏触处皆成欢宴。此等自在，正所谓“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海水无痕”。

来日方长，何妨共效白乐天“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的从容？且看西山红叶经霜愈艳，洞庭秋月历劫更明。愿与君相约，待百岁时仍着布鞋踏青，拄杖登高，在云海之巅吟诵“苍龙日暮还行雨，老树春深更着花”。

晨风拂面，忽见窗下桂枝头上新蕾破茧，方悟生命原是不谢的轮回。老伙计，在此谨以清人诗句为祝：“莫怪斜阳晚照浓，桑榆犹染万山红。朱颜虽改心犹壮，白首方知味更丰。”

愚友新生，顺颂时祺，安康吉祥！

《余生把自己燃成霞光》

老伙计，我的古稀知青笔友，你好如晤！光阴掷人，倏忽你我都是古稀客了。当年在田埂上含着一根狗尾草、枕着稻草望星的青涩，竟如昨日。而今霜雪满鬓，倒琢磨出些道理来，人这一生，须得学会“趋利避害”地活。

有些苦，本不必吃。 昔年在苏北农场务农养牛一年多，三九寒天挑水，我总在扁担下垫块棉布；夜读无灯，便用墨水瓶改做油灯，省油又亮堂。同屋知青笑我“穷讲究”，我只笑笑。如今腰椎尚健，目力未衰，方知那点“讲究”不是矫情，是护住根本的智慧。好比行路，明知前方有荆棘，偏要赤足踏过去，不是勇猛，是迂腐了。

自己的江山自己坐。 退休后女儿欲接我去住高楼好房子，我却仍喜欢住出脚方便，邻里熟悉的老屋，想走就走，想睡就睡。春日钓魚散心，秋来遛弯拍照看景，午后在藤椅上看蚂蚁上树，黄昏用粗瓷碗喝一口自酿的酒酿。邻人疑我清苦，殊不知“竹篱茅舍风光好，僧道儒冠总不差”。这方悠闲生活是我的金銮殿，起居坐卧皆由本心，便是给个王爷也不换。

让舒坦成为正经事。 晨起若落雨，便取消登山计划，倚窗听雨打芭蕉，旧书读至酣畅处，任它饭菜微凉又何妨？年轻时总被“自讨苦吃”四字捆着，如今才悟透，晴天修瓦未必是真从容，懂得在艳阳下晒脊梁才是大智慧。

老伙计，你我都曾把青春献给荒原，如今这片夕阳，该为自己燃成霞光。不必学壮士断腕的悲怆，只需修老农伺苗的耐心善待，该浇水时浇水，该歇晌时歇晌。老伙计，亲！简单悠哉悠哉的这般活法，自在便是上乘，咸淡自个说了算。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不吃没必要吃的苦，只过自己说了算的生活，能让自己好过，就不要让自己难过。在此顺颂秋祺！愚友，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