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上秋行 祁连寄怀

玉葫冰心

　　10月11日，当我们的大巴缓缓驶入祁连山北麓的河西走廊，窗外的天地骤然开阔。秋日的阳光斜洒在雪峰之上，银光闪烁，仿佛千年前的汉月依旧照耀着这片苍茫大地。戈壁无垠，草色枯黄，天边云影低垂，远处山势连绵如龙脊起伏。那一刻，真有种“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古意扑面而来。我倚窗而望，心随景动，不禁轻声吟出几句诗来：

祁连横亘接天荒，雪岭云涛入望长。

汉月曾辉骠骑剑，唐风犹绕戍楼墙。

车行画里千峰涌，心逐风前万壑翔。

势引黄河通瀚海，脉分青野护甘凉。

这山河壮阔，岂是言语所能尽述？唯有以诗记情，以酒酬景。

　　阳光把祁连山的雪顶染成金色，我们乘坐的大巴像一叶扁舟，穿行在这片被时间遗忘的边塞画卷中。道路两旁是干涸的河床与稀疏的荒草，风从远处吹来，带着高原的清冷与秋日的干燥。雪山静默地矗立在天际，仿佛自开天辟地便在此守望。我忽然明白，为何古人行至此处，总要提笔赋诗——不是为了炫耀文采，而是怕自己太渺小，被这无垠的天地吞没。唯有用诗句锚定心神，才能在这苍茫中站稳脚跟。

　　车子继续前行，荒漠渐渐取代了草甸。车轮碾过碎石，扬起一道黄尘，在晴空下如烟似雾。这条古丝绸之路，曾有多少驼铃悠悠，商旅络绎？如今虽不见骆驼与毡帐，但那一道道车辙，依旧延续着千年的方向。我望着窗外笔直延伸的道路，仿佛看见昔日的使者、僧人、将士，踏着黄沙而来，又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他们带去的不只是丝绸与香料，更是文明的星火。而今我们坐着空调大巴，听着导游讲解，竟也成了这条路上新的过客。

　　最动人的，是那份宁静。荒漠无边，蓝天下没有飞鸟，没有行人，只有我们这一辆车，在天地间孤独穿行。那一刻，世界仿佛只剩下车轮声与自己的呼吸。心却奇异地沉静下来。没有信号，没有喧嚣，连时间都慢了。我关掉手机，任思绪随风飘荡。祁连山不只是地理的屏障，更像是精神的界碑——越过它，便从中原走入了西域，从喧闹走入了沉思。这片土地不说话，但它用辽阔教会人谦卑。

　　黄昏时分，夕阳将荒漠染成一片金红。远处的山影在余晖中若隐若现，像一幅未完成的水墨。车速稍缓，卷起的尘雾在斜阳中泛着光，宛如流动的金纱。我忽然想起千年前那些戍边的士兵，他们是否也在这样的傍晚，望着同样的落日，思念着故乡的炊烟？而今我们驰骋在这片土地上，是旅行，是猎奇，更是朝圣——向那些被风沙掩埋的故事，向那些在绝境中依然前行的灵魂。

　　最后一程，雪山再次出现在视野尽头。霞光披在雪峰上，宛如佛光普照。大巴如银龙般疾驰在广漠之上，现代的速度与古老的静谧在此刻交融。我望着那曾见证过霍去病铁骑、玄奘孤影的祁连山，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敬意。它不因王朝更迭而改色，不因岁月流转而移形，只是静静地站着，守护着甘凉之地，也守护着中华文明西行的记忆。

今人不见古时路，却共长天一片霞。

这一路，不只是地理的穿越，更是历史的回望。祁连山下，丝路未老，诗心未歇。山河壮丽诗难尽，且把豪情付玉觞。

（2025.10.14晨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