痞子记第三章 温暖的三个月

枫林唱

第三章 温暖的三个月

秀禾童年的底色大多是灰扑扑的不安，唯独那三个月，像被阳光晒透的棉絮，软乎乎地嵌在记忆深处，成了往后许多年里她偷偷摩挲的念想。因为那三个月，她身边只有母亲，没有那个动辄发怒、眼神疯狂的父亲，也没有那些缩在角落听着摔砸声发抖的夜晚。

那时候秀禾年纪小，身高刚到母亲的腰，世界很小，小到只能装下母亲的怀抱。秀禾总爱黏着母亲，不管她在择菜还是缝补。可大多时候母亲只是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不说话，秀禾能感觉到母亲胸口里化不开的忧伤，母亲会一遍遍地轻声问秀禾，也像在问自己：“以后的我们，该怎么办呢？”

这样平静的日子并没有撑太久，就像被风吹起的烛火，慢慢晃着终于还是灭了。导火索是那个破坏秀禾家庭的女人，母亲开始一次次去找她，她每次出门前都会蹲下来摸秀禾的脸，眼神里满是不舍，却又带着一丝决绝。秀禾不懂母亲要去做什么，只知道每次母亲回来眼睛都是红的，眼角还挂着没擦干净的泪，有时候会抱着秀禾哭很久。从那时起秀禾心里的不安又慢慢冒了出来，像小虫子一样爬着。她不明白的是，父亲那么凶那么不好，母亲为什么不愿意离开他？更不明白爷爷奶奶明明知道这一切却从来都不管，每次母亲哭着回来，他们要么躲在屋里不出来，要么就冷冷地说一句“夫妻间的事，自己解决”，那种冷漠比父亲的怒火更让秀禾害怕。

秀禾以为日子就算难，至少母亲还会陪着，可没料到更大的打击还在后面……秀禾的父母终于要离婚了，可母亲没要秀禾，而是把她推给了爷爷奶奶。那天家里的气氛冷得像冰，父亲没在家，母亲坐在床边，不停拉起秀禾的手，能感觉到母亲的手在抖。秀禾拉着她的衣角仰头问她：“妈妈，我们要去哪里呀？是不是不用再看爸爸的脸色了？”母亲没回答，只是掉着眼泪把秀禾抱得很紧。

后来秀禾才知道，那是母亲最后一次抱她。那天晚上，母亲像往常一样给她讲故事，拍着她的背哄她睡觉，秀禾在母亲温柔的声音里慢慢闭上眼睛。可等她半夜醒来却发现身边空荡荡的，母亲的枕头已经凉了，她的衣服和她常用的东西都不见了。秀禾一下子就慌了，光着脚跑出去找，爷爷奶奶听到动静走出来，奶奶叹了口气，说：“你妈妈走了，以后你就跟着我们过。”

“走了”是什么意思秀禾不懂，只知道那个每天给她讲故事、是她唯一依靠的人不要她了。秀禾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哭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荡，没人过来哄她，那种孤单和无助像冰冷的水，一下子就把她裹住，连呼吸都觉得疼。秀禾一边哭一边喊“妈妈，你回来”，喊到嗓子都哑了。

可这时看到爷爷奶奶站在不远处，眼神里没有心疼，只有不耐烦。秀禾突然就止住了哭声，把剩下的哽咽都咽回肚子里。她攥着拳头站在原地，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空，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妈妈为什么要抛弃我？以后没有妈妈该怎么办？

那三个月的温暖，就像一场短暂的梦，梦醒之后，秀禾就成了没人要的孩子。直到现在，她还是会想起母亲，还有她那句没答案的“以后该怎么办”……只是那时的她，还不知道，这个问题，她要自己慢慢找答案，找很多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