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糖纸

晓 音

衣柜最深处的樟木箱里，压着几张褪色的水果糖纸。玻璃糖纸被岁月浸得发脆，原本鲜亮的橘子图案晕成浅黄，边角卷着细小的毛边，却被叠得方方正正，像件郑重的珍宝。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我十岁那年的冬天。我发着高烧，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窗外的雪下得紧，把世界裹成一片白。母亲踩着积雪出去，回来时棉鞋沾着雪粒，冻得通红的手里攥着颗橘子糖。“甜的，含着就不难受了。”她的声音带着寒气，却把糖塞进我温热的掌心。

糖在嘴里化开时，甜意顺着喉咙滑进心里，连带着母亲掌心的温度，一起烙在了记忆里。

那会儿物资紧俏，水果糖是稀罕物，得凭票换，还得跑三里地外的供销社。后来我才知道，那糖票是她攒了半个月，本想换块肥皂的。

后来母亲走了，我在整理她的遗物时，从旧棉袄口袋里摸出这些糖纸，才知道她总把我吃完的糖纸收着，留着念想。

此刻指尖抚过糖纸，粗糙的纹路里仿佛还留着母亲的温度。原来有些温暖从不会消失，它会藏在一张旧糖纸里，藏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轻轻熨帖着每一寸思念。我把糖纸贴在胸口，忽然明白，有些甜从不是糖给的，是母亲藏在岁月里的爱，一辈子都暖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