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那个平凡的夜晚

红叶25550887

图：红叶文：红叶 晚上吃完饭，我们几个人互相招呼着出了食堂门，因夜里要在羊舍住，北大荒的荒凉人人皆知，连队四周方圆十几里渺无人烟，就需结伴而行。 此时东边林子外面地平线上映着微微白光，那是月亮升起来之前的信号。天色暗下来了，地上却不黑，这晚应当是个满月的日子，但是到底是阴历几月几，谁也不知道。我们就要迎着缓缓升起的明月向东走，去羊舍。羊舍离连队约一里路。 这会儿我们三个人找不到张建华了，张望了一会儿仍未见张建华的影子，大家估摸着她先回去了，就商量着赶紧去追赶。 脚下是牛、马车和（东方红）拖拉机压出来的坑坑洼洼的去羊舍的黑土路，身旁老林子的南边就是三十五连的地标性建筑，防洪大土坝，大坝两旁柞树茂密。天黑了树林子里就阴森森。 此处多有狼出没，几个人都心知肚明，沿林子边缘走着，嘴上不说害怕，估计心里也在打着小鼓。 几人正静悄悄的赶着路，前面忽然传来女子的歌声，…太阳一出闪金光，五彩大路通天下……大军上路又出征……歌声婉转悠扬，树林子就像一个回音壁，使那歌声在空旷的原野回荡，有余音绕梁的感觉。歌声在人们的耳畔回响很是动听。 听这唱歌的人肯定是张建华了，张建华在连里不爱说话，与大家交流少。谁都知道连里有名的歌手是陆凌雪和华越，真没想到不显山不露水的张建华唱歌竟也这么好听。 张建华胆子真大，一个人走夜路，万一窜出只狼来，一个弱女子怎能招架的了呢。可她就是一个人走在大荒的土路上，真是胆子不小，叫人佩服！我心里感叹着。 张建华在前面走，我们并没有惊动她。她边走边唱，我们边走边听。 月亮慢慢升上来了，有白昼的感觉，景物清晰可见。距离羊舍不远的路上，柞林边生长了许多半人高的白桦树苗子，张建芳人小建议多，走着走着她回头对我说：“羊舍的扫帚坏了，咱们撅些桦树苗做个扫帚吧。”我应了说道：“好主意！”由于在城里长大，真不知道这桦树苗子还能扎扫帚！这张建芳虽说年龄十七也是哈尔滨来的城里人，还真有生活经验呢。话音落下，我们就站住，因张建华在前面走，我们三个人就没叫她。开始撅树苗子。 哈尔滨的曲桂珍是个典型的乖乖女，她不吭声跟着我俩伸手干起来，三个人就站在树林边撅起了桦树苗，撅了一会儿看看够做一个扫帚的料了就收工各人抱了一些桦树苗子往羊舍走去。 走不多一会儿，就到了羊舍的地窨子跟前，透过地窨子的窗户看到屋里亮着煤油灯，果然是张建华先一步回到了羊舍。 地窨子算是半地下室。因天渐冷急于住人，连里就在背靠林子的草地，下挖了二尺深的约为一米五宽四五米长的长方形槽，做为地面。挨着长条坑再在草地上圈出火炕的面积，然后把千万年生长的草皮切成土坯样的长方块平平的铲出来，围着土槽和土炕的面积垒成够四人居住的小屋墙，用柞树杆架房梁，用草苫房顶。这小屋即保暖又防风。站在房前，人跟房顶平齐，不用垫脚尖，春天伸手可在屋檐下直接掏家雀蛋。 我们弯腰放下树苗子，并未进屋，拍拍身上土互相说着走，就鱼贯而行转到旁边的羊圈巡视。 这羊圈为了防狼入侵，也是用柞树搭的又高又密的栅栏排成的墙。围成了四方形的圈。圈里羊安静的反刍。隔着栅栏一股一股的羊膻味飘进鼻子里。栅栏里时而有一声半声羊叫，看看没啥事，几人就回转，这才进到屋里休息。 三人进屋后与张建华互相打了招呼。便脱鞋上了炕。屋内的土炕炕面是利用真正的大自然的地面，挖了炕道，铺上土坯便是炕了。每天把炕洞填把火烧一烧这炕也挺热。之后几人在炕上忙乎开了自己的事情，有的准备睡觉，有的织毛衣，有的写信，因羊舍离连队远，华越就把她的半导体借给我听。白天放羊时，我把半导体藏在被子下面，晚上回来，想起半导体，就从被子下面摸出来，拿在手里，半卧身子倚着棉被，搜索林子外面的消息。 地处黑龙江和松花江中间地带的连队，信号非常不稳，不管是中波还是短波基本都难以收到，半导体里随时出现咔叭叭的杂音，这半导体要么是时断时续的音乐，要么就是咔叭叭，有时也能听到新闻，不过时间非常短，就被杂音干扰了。 我耐着性子，手指头在那个能旋转的圆钮上划来划去，就像用天文望远镜寻觅宇宙星辰一样，找着远方的声音。听不到声音时心里那个急，真有抓心挠肺的感觉。 突然，一个男中音钻进我的耳朵里，这声音够清楚，但是他满嘴的都是对我们国家的不满意，我一听，顿感不对，迅速关闭半导体！脸差点吓白了。 此时身上真真的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心想这还了得！以后就是聋子了。坚决不能听半导体了，如果被人误会了，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听说有的人就偷听犯了大忌。还有的说错了一句话就引来大麻烦。我这人从小就胆小，这种事必须躲得远远的！想着想着，看看身旁的战友，她们都安稳的该干嘛干嘛，没有一个人注意我在干什么，这才舒了一口气。 放下半导体，仍将那能出声音的“小方块”藏到枕头下，拿出翻成卷了毛边的小册子看了一遍又一遍，那小册子上写的是天津知青张勇的事迹。内容都快背下来了。天渐晚，睡意袭来，几人都干完了自己的事情，吹了灯进入梦乡。 夜深了，人们睡去，那个北疆极平凡的夜晚永远烙在了我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