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弥漫的硝烟中

漫山霜叶

<font color="#167efb">  <b>在 弥 漫 的 硝 烟 中</b></font><div><font color="#167efb"> 文:底瑞庆<br></font><div><font color="#167efb"><br> 2025年9月6号,久雨初晴,阳光灿烂,蓝天白云,秋色宜人。我和十几个战友应邀来到西安,到老班长王槐斌家里做客。<br> 老班长是我在三线时的班长,跟我同年。我们既是战友,也是同学、朋友,我们当年在铜川市二中上学时,他写得一手好字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三线他当班长时我是副班长,他的实干精神和勇于承担的品德也很值得我学习。特别是1972年10月28号,我和他在磨子沟隧道里一起护送指导员的事更是让我刻骨铭心终生难忘。<br> 当年我们在三线是修建襄渝铁路。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国家为了应对复杂的国际形势,开始了艰苦卓绝的战略大后方建设,这就是所谓的三线建设。襄渝铁路是三线建设的重点工程之一,是连接鄂陕渝的战备铁路,为此国家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当年在国务院的安排部署下,铁道兵上了八个师,加上各个地方的民兵团,号称“百万军民奋战襄渝线”。当时,陕西不但组织了大量民兵上了襄渝线,而且还在西安、咸阳、宝鸡、铜川、渭南五地市组织动员了两万五千八百多名初中应届毕业生和一部分社会青年,组建了一百四十一个“学兵连”,直接配属到陕西段施工的各铁道兵部队参加襄渝铁路建设。当年我和班长王槐斌就是从铜川去的学兵,我们连的驻地是旬阳县关口公社,承担的施工任务之一就是修建磨子沟隧道。<br> 1972年10月,磨子沟隧道突击施工,按照营首长的命令,我们连承担磨子沟隧道上导坑扩大的施工任务。<br> 磨子沟隧道采用的是“导坑掘进法”。所谓的导坑,就是导洞,导坑掘进法,就是在隧道的横断面上分成上下两个导坑掘进,上下导坑的高度相距四米左右。上导坑掘进到一定深度后,要进行上导坑扩大作业,把上导坑扩大到能够打混凝土拱顶的尺寸。为了解决上导坑掘进和扩大的排渣问题,在上导坑掘进时每前进五米就要从下导坑向上打一个直径八十公分左右的通道通到上导坑,这个通道称之为“ 漏斗”,上导坑的石渣从漏斗溜到下导坑的斗车里。上导坑掘进一段后要停止掘进,进行扩大作业以及打混凝土拱顶,这样,在长度比较长的隧道,上下导坑掘进掌子面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为了加快进度,就要在下导坑里面的适当位置向上开一个天井到上导坑的位置,在这个位置再向里外两个方向开挖。当天井里朝洞口方向的这个掌子面与外边打通后,天井里边的上导坑就可以进行扩大作业了。这一段上导坑很长,能安排很多兵力施工。<br> 这一次,我们连是在天井里面挨着掘进掌子面的位置上打扩大,我们和天井之间还有另外一个连队也在打扩大。两个连队都在上导坑施工,沟通协调往往会出现问题,特别是放炮时忘了通知对方是常有的事。如果我们放炮时没有通知他们,那不会有问题,因为我们撤退时路过他们的施工点时喊一声他们就和我们一起撤了。要是他们放炮忘了通知我们,那我们就惨了,因为我们这里是死胡同,撤不出去。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只能冒险从漏斗撤到下导坑。<br> 1972年10月28号上午,快下早班了,我们正在埋头扒渣,突然从天井方向传来放炮声,照明灯也随即熄灭了。我们都楞住了,这肯定是外面施工的连队放炮时忘记通知我们了。这时,在我们工班跟班的指导员马上指挥着我们赶快找通着的漏斗撤离,因为炮烟很快就会弥漫过来。<br> 大家安全撤离了,可是指导员却无法从漏斗撤离。他个子高体量大,而且将近五十岁了,在部队里已是高龄。漏斗是垂直的,里边很狭窄,下端漏斗口离下导坑地面还有两米多的高度,年轻人从这里下去都有一定的危险性,指导员根本无法从这里下去,只能等炮响完后冒着炮烟穿过爆破区,从天井下到下导坑。<br> 班长王槐斌果断地叫我和他一起护送指导员到天井撤离,我二话没说就和班长拉着指导员向天井跑去。刚才听着炮声,少说也有一百多炮,浓浓的炮烟已经迎着我们翻卷着过来了,指导员说:“看样子今天这危险大了。”班长说:“有我俩在,一定能把你送出去。”<br> 班长搀着指导员,我接过指导员手中的手电筒走在前边,我们一头扎进了炮烟中。三个人一阵咳嗽,几乎喘不过气来,眼泪也被熏出来了。手电筒微弱的光线根本穿不透浓浓的炮烟,我们只能摸索着往前走进了爆破区。头顶有危石,脚下是刚炸下来的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的石块和石渣,眼前漆黑一片,头顶的安全帽时不时碰到洞顶,炮烟呛的我们不停的咳嗽,根本无法呼吸,只能憋着气,实在憋不住了才换气,换气又引起咳嗽。我们在施工中为了赶进度,有时候也会在炮烟没有散尽的时候进洞干活,但那是炮烟的浓度已经低了许多,戴着防尘口罩基本上就能正常呼吸。今天这炮烟浓度太大,防尘口罩根本不起作用。这时候班长走到了前面,一边带路一边用手拉着指导员,让我跟在指导员后边保护。手电筒昏黄的光柱微微的穿透了浓烟,隐隐约约能看到指导员腿旁和脚下呲牙裂嘴的石块。炮烟迫使着我们咳嗽不断而且泪流不止,我忍耐着剧烈地咳嗽艰难地向前走,心里想着班长和指导员也是在努力坚持着。好在指导员身体还是很硬朗,还能坚持下来。走着走着,我突然感觉到喉咙里好像有一大团棉花堵住了呼吸,想吐又吐不出来,似乎我的坚持已经到了极限,一种即将要窒息的恐惧感向我袭来。咬牙坚持又走了一段,凭脚下的感觉我们知道已经穿过了三十多米长的爆破区,离天井口不远了。<br> 这时候只听见班长强忍着咳嗽,憋着气断断续续的说看到天井口的灯光了。我们向前望去,也隐隐约约看见了天井口的灯光,不由得加快了脚步。<br> 终于到了下导坑,摆脱了炮烟的威胁。平时我们老觉得洞里的空气浑浊,可是这一会我们却感觉下导坑的空气真新鲜。我们喘着大气,剧烈的咳嗽慢慢缓和下来,我喉咙里棉花的感觉也慢慢消失了,两条腿也感觉有劲了。看看指导员和班长,他们两个也慢慢缓过来了。我们缓慢地向洞口走去,由于吸入浓烟太多而口干舌燥,咳嗽时间太长而咽喉发疼,更是刚刚经历了威胁生命的险情而心有余悸,我们三个人都没有说话,默默地走向洞外。<br> 洞口外,深秋的阳光刺得我们睁不开眼睛。我们三个人坐在坑木堆上大口的呼吸新鲜空气,感觉犹如新生。虽然有些后怕,但是我的内心是欣慰的。我和班长本可以从漏斗撤离,但是为了指导员的安全,却选择了冒着炮烟护送指导员。虽然被炮烟熏得几乎窒息,但是我们俩把指导员安全的护送出来了。我们大概坐了有半个多小时,感觉身体情况恢复的差不多了,才起身返回连队。<br> 说起这段经历,也只不过是我们遇到过的险情里很普通的一次。要说危险,我们战友们谁没在鬼门关门口走过几趟?<br> 1972年10月28号,这是我难忘的一天。穿越爆破区也就是十几分钟的时间,可是却成了我不能忘却的记忆。今天见到了老班长王槐斌,我又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这难忘的一天,想起了那浓浓的炮烟,想起了那近乎于绝望地坚持。如今五十多年过去了,我依然忘不了当年在三线的人和事。每每想起当年,总觉得有一种精神在激励着我。我们常说“三线精神”,其实所谓的三线精神,不就是我们每个三线学兵的点点滴滴汇聚起来的吗! </font></div></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