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游张家花园

司春女神

她踩着细碎的光影来，裙角还沾着巷口桂树的落蕊。

张家花园的门扉像被秋风轻推，一脚踏进去，便撞进了满院的温柔 —— 阳光是刚晒过棉被的暖，裹着些桂子的甜香，轻轻落在肩头；秋风不疾不徐，绕着廊柱打了个转，竟把额前的碎发也拂得软了。

石舫就泊在池边，青灰色的舫身浸着年月的温润，木质的栏杆被无数只手摸得光滑。它不似别处的游船那般急着逐波，倒像位沉静的老友，泊在粼粼波光里，连船舷边的青苔都透着等候的耐心。

她站在舫头，指尖轻轻碰了碰微凉的船板，竟觉那舫似要缓缓动起来，带着她往云影深处去，往时光的褶皱里去。

倚着亭边的栏杆望去，满园风光都成了眼底的画。池面像铺了层碎银，风一过，便晃得人眼生暖。

红鲤鱼该是听见了她的脚步，一群群从莲叶下钻出来，尾鳍一摆，便搅起圈圈涟漪。它们的鳞片在阳光下亮得晃眼，游动时胸鳍轻轻展开，竟真像振翅的蝶，绕着她的影子转，仿佛在邀她同游。

她取出那把素色小扇，轻轻摇了摇。风便顺着扇面滑出去，拂过旁边的紫薇枝。那枝头的花苞本还含着羞，被这风一逗，竟轻轻颤起来，粉紫色的花瓣一片片展开，像是跟着扇影起舞。

她忍不住笑，扇摇得更缓了，枝桠也舞得更柔，连落在花瓣上的阳光，都跟着晃出细碎的光。

兴起时，她轻轻哼起幼时的小曲，调子软乎乎的，裹着秋风飘向枝头。刚落定的小鸟忽然支起脑袋，扑棱着翅膀跳了跳，竟跟着哼出清脆的调子。

一人一鸟，一柔一脆，在亭间绕着圈。她哼得响了些，小鸟便唱得更欢，连池里的鲤鱼都停了游，抬着脑袋往上望，仿佛也在听这满园的欢喜。

乐三亭藏在几株老银杏后，檐角的铜铃被风一吹，便叮当地唱。亭子里的石凳还留着阳光的余温，她坐下时，恰好有片金黄的银杏叶落在膝头。

这里该是被快乐浸透过的地方，连空气里都飘着松快的调子 —— 风穿过亭柱的缝隙，是浅吟；叶儿落在青瓦上，是低唱；她随手摘了根垂落的藤蔓，指尖绕着玩，忽然就懂了 “乐园” 二字的意思，原是心在这里落了脚，连呼吸都变得轻浅。

日头渐渐斜了，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长了些。她拢了拢衣襟，手里还捏着那片银杏叶。

走时再回头望，石舫仍泊在池边，乐三亭的铜铃还在唱，红鲤鱼又钻回了莲叶下 —— 可那暖到心底的阳光，那跟着扇影起舞的枝头，那与小曲和鸣的鸟鸣，都悄悄落在了她的心里，成了往后想起时，便会漾起笑意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