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 UNTITLED (2025-10-12)

Sudezhong

sudezhong 2025-10-12

作品简介

《无题》是一篇带有意识流色彩的散文。叙述者从一家静谧的咖啡馆开头，在现实与梦境的交错间，追索一件“丢失的物”，也追索自我与存在的边界。文字流动如梦，思绪游走于真实与幻象之间，最终在一朵悄然盛开的花前停驻——似乎暗示着生命中那些被遗忘又重新被发现的瞬间。

无题

独自一人坐在安静的咖啡店里，我打开笔记本电脑，神情茫然地望着洒满阳光的窗外。

有一只苍蝇在窗外嗡嗡作响。百叶窗帘把射进屋内的阳光剪裁成难以言状的光影，银杏树叶的点点绿荫在窗玻璃上无声地跳舞。

我在考虑：该以什么作为我“伟大作品”的主题。

一个不可能成为“作家”的老人，自以为是地、以一种自信的手势在电脑屏幕上敲出两个字——无题。

一篇文章以“无题”为题，它的题目就是“无题”，怎么会是无题呢？这是不是语言的悖论？然而，文字随手而写，又题以“无题”，自然也无所谓“切题”与否。我不加用心，读者也不必当真。

这两天，我一直在家里找一样东西。我确认这物件不会丢失，它一定在家里的某个角落被我好好地珍藏着。但，翻遍所有我自以为“好好保存”的地方，却依然没有踪迹。似乎有一个奇怪的力量，让它凭空消失了。这物件，总不见得会被我夹在某一本书页里吧？难道要让我怀着毫无希望的“信念”，彻底翻遍我那五千册藏书？我陷入了一种难以自解的情绪困境。

是不是老天在暗示我：是时候作出一个“人生的选择”：放弃这个，选择另一个？

我甚至开始怀疑：我所在的世界是“真实”的吗？那件事、那件物是不是真的发生过、存在过？还是根本就未曾发生和存在？而且，所谓的“真实”，又究竟意味着什么？

在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我们的人生时时都在选择。不同的选择，引向不同的道路和结果。

昨晚的梦中，我似乎给出了若干种选择。对每一个选择，我都自信会推演出某种我能想象的结果。然而，待到清晨梦醒，终究还是一片茫然。

……

仿佛一直在一片原始森林中，我漫无目的地徘徊了许久。

依稀是在傍晚，然而，遮天的树木已把日光驱赶殆尽，天地就与深夜无异了。蜿蜒小径的两旁是丛林荆棘，我踏着脚踝深的荒草前行，一步一声“唰唰”。驻足屏息，世界回应我的，则是寂静——不是虚无的寂静，而是那种空旷辽阔的无声。或许前方有鸟鸣、有风动；或许林中有生灵疾走，天上有彩色的浮云迎候……我只是追随我意念中的它们前行。白天的人和事早已经淡出，化为暮色中的雾气，飘进了黑夜，我因此坦然。

突然，情景变了——不觉脚下已是草尽路绝，有一条河横亘眼前。

又一变。我仿佛以自己的意志作出了某种命定的选择。

黑暗中，我独自乘一叶木筏，缓缓漂流。两岸林木掩映，小岛隐约而不可见。从浓密的树林中挣扎而出的天光，点亮了清澈的河水，隐隐能看见两岸陡峭的、光溜溜的岩石和萋萋芳草。如絮的朵朵白云映照在柔滑的水面上。草丛中的小花，点点红，点点黄，也各自闪着诡异的光。木筏似被一只无形的手引领着——我不必操控，它却能始终毫无阻滞地稳稳前行。我有些害怕。

然而，平静的旅程毕竟令人心旷神怡。我忘却了身处何时何地，唯一能够确认的是我已经远离尘世。木筏缓缓滑向岸边。又似要转入一条狭窄的水巷。一个老妇人坐在岸边的石头上，看到我的木筏停靠，她起身，带着不可琢磨的微笑，向我伸出手，彬彬有礼地说：“你好”。

我迟疑了。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惧令我不敢靠近。她是谁？为何在此等我？她要带我去哪里？

惊惶中，我意识到自己身在梦境。然而，为了逃避这梦中的“选择”，我竟又滑入了另一场梦。

微弱的风几乎不可察觉，却带着木筏驶过河口浅滩。我仰躺在船上，陷入关于“纯粹存在”的遐想。冰凉的河水穿过我垂下的手指；我俯下身，看着沙子在身下滑过，水草随波轻摇。

我感觉：我就是那冰凉的河水、就是那滑动的沙子和那摇摆的水草；我就是大海、天空、太阳，我是整个广阔的宇宙。

突然在我的眼睛和布满沙子的河底之间，一张脸的倒影向上看着我，漂浮在我滑过的那片没有波纹的水面上。那是张我再熟悉不过了的脸、平时只能在镜中窥视得见的脸。他只朝我看了一眼，我那深不可测的灵魂就像一只被扎破的气球，顷刻瓦解。

我缩回到我那被确定的人格中。却仍疑惑：我是不是与一个平行世界的“另一个我”，以这种奇特的方式相遇了？

……

树影摇曳，行人匆匆。窗外的阳光已经溜走，但天空依然明亮。桌上的咖啡早已经凉了。

我问自己：此刻，我是在真实中记录梦境，还是在梦境中记述真实？我无语作答。

“无题”的文章终于没有完成。

我合上电脑，走出这间咖啡店。

走到那条我熟悉的小河边，忽然有一种想去寻找梦境的冲动。

清澈的河水里，深色的水草在浮动——似乎藏着无言的故事。一朵云彩的倒影在水面拂过，云彩过后，水面上蓦然开出一片花影，粉红的，轻盈若雾，似在仙境。

我回过头，才看见河边盛开着一大片绚丽的花。查手机得知，是木芙蓉花。一树树的花，一簇簇的红，像漂浮的云彩。

奇怪！刚才我不看河水的时候，岸边分明并没看见这丛丛花朵。

我用心凝视的时候——是不是就在此刻，忽然间——她们就特意地为了我，而悄然盛开？

后记

写下这篇文字时，我并没有预设主题。只是想捕捉那种模糊而真实的感觉——一个念头、一个梦境、或一缕光线穿过心底，却又不知它属于现实还是幻象。那些梦中的河流与花影，不过是心灵在时间深处的倒影。最终，我希望这篇“无题”的文字，能留下某种未说尽的余韵，就像一场未醒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