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牛镇心——一枚卧牛把件缘

墨许山河

金牛镇心——一枚卧牛把件缘

秋分午后，日影斜长，我于聂玉俊先生工作室得一缘法。

它静卧在案头木座之上，不过四指见方，却气象浑然。石为金星石，色如玄墨，其间金砂点点，宛若星河凝寂，夜穹碎落。细观其形，为一卧牛，屈足收蹄，首尾相环，眼眸半阖似憩，却隐有光藏于其间——那不是睡意，是千年耕歇后的沉思，是大地深处的静默。我属牛，见此物如见故交，心下怦然，知是宿缘所至，遂请回供养。

光照流转，石中奇景渐显。墨色底如子夜，金屑浮沉，似星轨潜行，又如流萤明灭。聂先生运刀如笔，牛角弯似新月，脊背隆起如远山，四蹄收拢如含未发之劲。最耐寻味是牛身肌理，粗犷处见农耕岁月之沧桑，圆融处显现代极简之空灵，古今意蕴，竟在这一石一牛身上交融无间。

我常于静夜独坐，摩挲这石上纹络，思牛之德：

——牛首低垂，非是卑微，乃是谦逊深耕、不矜不伐的风骨；

——牛腹丰圆，是五谷丰登、仓廪殷实的寄托；

——牛尾轻拂脊背，又如拂去尘劳病气，暗合“正气存内，邪不可干”的养生古训。石本冰凉，却在掌心渐生温润，金星随之粲然，仿佛与我血脉相连，呼吸与共。

曾历一段纷扰时日，心若悬旌，夜难成寐。一日灯下独对卧牛，忽见其身上金砂隐约勾连，成北斗星图。恍惚间，眼前石牛竟化作儿时外婆家那头青牛，立于漫天星野之下，稻浪轻涌，它回头望我，无声却如有言：“低头耕耘时，莫忘你背上驮着整片星空。”

霎时泪涌。原来真正的富足，从未远离，它就藏在每一寸不曾停歇的耕耘里；真正的星空，也不在远方，而在每一个俯首的脊背之上。

如今，这尊卧牛长伴我案头。春看梨花影落其身，秋闻桂香漫过其脊。聂先生的刻刀，不仅雕出了一头石牛，更凿开了一扇门——通往属牛者精神原乡的门。每当尘嚣扰攘，掌心传来的石之温润，便如接通了大地深处的脉动，提醒我：一切丰收，始于俯首；一切安康，来自踏实；一切富贵，终要归于心的沉静。

这枚卧牛把件，早已超越了寻常佩饰。它是属牛者的生命符记，是穿越时空、自农耕文明递来的一封无言书信。在这个人人奔跑向前的时代，它教我“卧”的智慧——不是停滞，是积蓄；不是退避，是守心。静卧之牛，金藏于石，光敛于内，恰似那些最珍贵的道理：所有的闪耀，都源于漫长的坚守；所有的顿悟，都在不经意的回眸一瞬。

——这，便是我的“金牛镇心”。（言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