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作品简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37, 35, 8);"> 爱,是人类最原始、最纯洁、最不可思议的情愫 。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一位十九岁少妇收养一名弃婴,衍生了一段凄美动人的爱的故事。故事诠释的爱恨情仇和悲欢离合,让人们看到一个时代的烙印,同时感受到那个时代某个角落里闪烁的人性的光辉。这部小说从一个独特的视角,把爱的多义性展现在人们面前。</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5</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王志从公共浴室回来,看到屋内的雅娟,十分高兴:“你来了。”</p><p class="ql-block"> “嗯。”雅娟指着摆在饭桌上的饭菜微笑着说:“这些饭菜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p><p class="ql-block"> “你知道吗,送天玉回去的那天,吃了你烧的菜,我和向东都觉得很可口,向东还夸你做菜的手艺比他老婆的高呢,我想今天这顿也一定很好吃。”</p><p class="ql-block"> “他那是说的客气话。”</p><p class="ql-block"> “不是客气话,我也在他家吃过饭,真得没你做的好。”</p><p class="ql-block"> “是吗,那你就多吃一点。”雅娟笑着说。</p><p class="ql-block"> 她接过王志用手腕提着的水桶,见水桶里只有一条已经拧干了水的湿毛巾,就问:“你换洗的衣服呢?”</p><p class="ql-block"> “已晾在前面的晒衣线上了。”</p><p class="ql-block"> 她把水桶拿进厨房去,将桶里的湿毛巾晾在靠墙的一条铁线上。当她转身走进房间时,只见王志已经坐在饭桌前吃起来了。她想,他一定是饿坏了。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span style="font-size:18px;">王志抬头望着雅娟微笑地说:</span></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嗯,很好吃。”</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雅娟红唇微张无声地笑了笑,便坐在书桌前,静静地看着他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一股怜悯之情从心底升起。心想,如果他父亲不是遭遇这场政治运动,他在家里还是个受母亲宠爱的大孩子,每天都能吃着母亲做的可口的饭菜。也不知道他家里人现在怎么样了。想到他刚从老家回来,就问:</p><p class="ql-block"> “王志,你家里人还好吗?”</p><p class="ql-block"> “还好,特别是我爸爸,身体恢复的不错。”</p><p class="ql-block"> “什么?你爸爸?你爸爸不是已经……”</p><p class="ql-block"> 他发现自己说走嘴了,于是只能实说了:“哦,我爸爸他并没有死,当年被遣送回老家的时候确实有伤病,而且很重。回去后吃些中药调理,不久就好了。在粤北乡下,没有城市那么浓厚的政治气氛,乡风民风都很纯朴。父亲是村里走出去的最大的官,他们曾经以他为荣。虽然是丢官返乡,但乡亲们依然很尊重他。见他身体不好,参加农田劳动的时候,都很关照他。他在那里得以修身养性,精神很好。不过,我怕惹是生非,所以从不对外人说起,你今天是个例外。”</p><p class="ql-block"> “苍天有眼啊,都说好人有好报,确实是这样。”雅娟感叹地说。</p><p class="ql-block"> “是呀,我爸爸几十年来,对党对人民衷心耿耿,从来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遭遇这样的政治磨难真是想不通。好在他经历过数次政治运动,具有一定的心里素质,加上乡亲们不唾弃,这些都给了他活下去的信心。”</p><p class="ql-block"> “你爸爸好坚强喔!”</p><p class="ql-block"> “嗯,是的。”</p><p class="ql-block"> 王志又埋头吃饭了。雅娟发现他手掌上的纱布基本上是干的,露在白色背心外面的皮肤也很干净,当微风从门口吹进来的时候,还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香皂味。她想,他是淋浴才能保持手掌纱布的干燥,一定是请人帮忙,不然身体不会洗得那么干净,怪不得他会对她说,他有办法洗澡洗衣服,叫她不用担心。</p><p class="ql-block"> 今天放着饭菜的已不是原先那张茶盘盖在脸盘架上的所谓的饭桌了,而是一张真正的小圆饭桌,估计是新买的。雅娟坐在一旁没话找话:“你早就该买这张饭桌了。” </p><p class="ql-block"> “是呀,我本来想买的,但是那时候刚离婚,接着就要出国了,所以就渐时不买。没想到,一上码头就遇到你,并且和你一起共用那样一个滑稽的饭桌。你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尴尬。”</p><p class="ql-block"> 雅娟笑了笑:“哦,对了,上次听你说,人家戳你的脊梁骨说你的坏话,是因为他们不知道真相,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p><p class="ql-block"> “你真想听吗?”他平和地说。</p><p class="ql-block"> “嗯。”雅娟点了点头:“不过,你要是不想说,那就不要勉强。”</p><p class="ql-block">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忧伤,声音低沉地说起五年前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p> <p class="ql-block">6</p><p class="ql-block"> 听完王志的叙述,雅娟已是泪流满面。</p><p class="ql-block"> 眼里闪着泪光的王志,望着雅娟轻声地问:“雅娟,你为我难过,是吗?”</p><p class="ql-block"> 雅娟点点头,并用手揩去脸上的泪水。</p><p class="ql-block"> “用我的婚姻换取我爸爸的性命,我并不后悔。”</p><p class="ql-block"> “王志,你的心太苦了,这几年来,我和大家一样误会你,真是对不起。”</p><p class="ql-block"> “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是我害你丢了工作。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我怎么会那样?”</p><p class="ql-block"> “我说过那件事不要再提了,你怎么又提了。”</p><p class="ql-block"> “好吧,以后,我真的不会再提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送走雅娟,王志回到房间里,斜躺在床上,一次又一次地回忆着她为他擦碘酒、敷药、缠纱布、擦脸,以及听他讲述那段辛酸往事时泪流满面的情景。而这一切,让他深深地感受到了她的关怀和温柔。在这个年代,像他这种走资本主义道路当权派的子女,人家躲他还来不及呢,可她并不嫌弃他,和他来往,这真是令他感动不已。他想,只要她不把他拒之门外,他就会一如既往地去呵护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王志缠着纱布的手因不能被水弄湿,洗菜做饭这种事也就不太方便了。所以接连几天,雅娟都为他送来可口的晚餐。本来雅娟也要送来中餐的,但他觉得中午的时间太紧张,她还要赶着去上班,太辛苦了,所以不让她送来,自己在街上小食店随便吃点粉汤什么的就行了。</p><p class="ql-block"> 这天下午,他打开纱布,发现手上磨损的地方已经开始结痂了。虽然很想每天都见到雅娟,但是他还是觉得今晚必须开口叫她不用再送饭了,不然他就太自私了,因为她还有一个天玉需要照顾。不过,他想卖一个关子,于是就又缠上了纱布。</p><p class="ql-block"> 他坐在书桌前,看一本名为《林海雪原》的长篇小说。这本书是他翻墙进入被革命造反派贴封条的市委大院的家中偷出来的。一起偷出来的还有《青春之歌》、《家》、《苦菜花》、《三家巷》、《三国演义》、《水游传》、《红楼梦》、《安娜卡列妮娜》、《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等文学作品。这些书都是姐姐王莹的藏书。姐姐虽然离开了人世,但却给他留下了这些宝贵的精神食粮,这让他受益匪浅。虽然这年头被列为禁书,但他用画报纸将封面包起来,在书脊和书的包装面上写上《金光大道》、《艳阳天》等当下文学作品的书名,以及《毛泽东选集》、《马克思恩克斯选集》、《鲁迅文集》、《列宁回忆录》等革命书籍的书名,以掩人耳目。</p><p class="ql-block"> 其实,那些禁书,他都不知道看多少遍了,可每次重看都有新的感悟。而此时,他貌似看书,神却离去十万八千里。他的眼睛不时地瞟向桌上的小闹钟,感觉那闹钟仿佛和他作对似的走得很慢、很慢。</p><p class="ql-block"> 人啊,最难熬的就是等待,哪怕是一分钟,这一分钟也会变得很久很久。当闹钟指向五点的时候,他再也坐不住了,一会儿走到阳台去观望,一会儿回到房间踱步,一会儿又坐回书桌前的椅子上。</p><p class="ql-block"> 平时的他,并不在意闹钟发出的嘀嗒声,可这会儿却觉得那声音真烦人。于是,他索性将那闹钟放倒于书桌上,就是这样也还觉得烦。心烦意乱的他干脆把它塞到了枕头底下,让它在他的耳目中消失。</p><p class="ql-block"> 当他被时间煎熬的快要疯了的时候,一阵熟悉的沙沙的脚步声从屋外传来。他高兴得从书桌前的椅子上弹了起来,箭步上前相迎。</p><p class="ql-block"> “雅娟,今天怎么这么早呀?”他心里为自己问这样的一句话感到好笑。</p><p class="ql-block"> “今天开职工大会,会议散得早了一点。”雅娟微笑着说。</p><p class="ql-block"> 进入房间后,雅娟一边把饭菜往餐桌上摆,一边说:“今天,我给你做了梅菜扣肉,不知你爱不爱吃。”</p><p class="ql-block"> “雅娟,我当然爱吃,不过我不能太自私了。每人一星期才一斤肉票,而你每天都炒肉给我吃,你们吃什么,特别是天玉她更需要吃肉。”</p><p class="ql-block"> “天玉有肉吃的,你不知道吧,阿婆是吃斋的,这样我们就多了一份肉票了。”</p><p class="ql-block"> “真的?那我可就放开胃口吃了。”他挟一块肉送入嘴中,“哇,真香啊!”</p><p class="ql-block"> 看着他吃的很开心,她也很开心。</p><p class="ql-block"> “雅娟,我的手已经好了,明天你不要给我送饭了。”</p><p class="ql-block"> “真的?让我看看。”</p><p class="ql-block"> “别急,让我痛痛快快地把这些饭菜都吃光了才给你看。”</p><p class="ql-block"> “你真皮。”</p><p class="ql-block"> 王志吃饱了说:“好了,现在可以给你看了。”</p><p class="ql-block"> 他故意很缓慢地解开手上的纱布。</p><p class="ql-block"> “我来吧,看你笨手笨脚的样子,啥时候才能解开呀!”站在一旁的雅娟笑着抓起他的手,很熟练地解开那些纱布。</p><p class="ql-block"> “哟,真的好了!”她高兴得像个少女似的,眼睛如水一样的纯真、清澈。</p><p class="ql-block"> 这些天来,他第一次看到她的眼睛里不再含有忧伤。他有些激动,于是情不自禁地将手反转过来握住她的手。</p><p class="ql-block"> 她不好意思地将手缩回去,并移步至窗口前。她凝视着窗外温和地说:“王志,我知道,你一直都爱着我,但是我不能接受你的爱。”</p><p class="ql-block"> “为什么?”</p><p class="ql-block"> “因为,我的心中还装着陈忠。”</p><p class="ql-block"> “没关系,我可以一直等下去,等到你能装下我的那一天。”</p><p class="ql-block"> “不会有那一天了,你还是趁年轻再找一个合适的女子结婚吧!”</p><p class="ql-block"> “只要你不是嫌弃我的身份,不是嫌弃我的为人,不管等多久,我都会等下去的,除非你跟别人结了婚。”</p><p class="ql-block"> “我不会再结婚了。”</p><p class="ql-block"> “雅娟,你不要这样对待自己。陈忠的逝世,对你的打击很大,你很痛苦,这我知道,也很理解。但是,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总是要生活下去的。我相信,九泉之下的陈忠,他也希望你重新过上正常人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可是,我忘不了他,永远都忘不了。”</p><p class="ql-block"> “没关系,你的心里可以装着他,而你的心外有我就可以了。”</p><p class="ql-block"> “这样对你不公平。”</p><p class="ql-block"> “没关系,我并不奢望所谓的公平,你可以不爱我,但只要你接受我的爱,接受我对你们母女俩的照顾就足够了。即使你不愿意和我结婚,也没关系,只要你不成为别人的新娘,我都会一如既往地呵护你。”</p><p class="ql-block"> “我不值得你这样做。”</p><p class="ql-block"> “雅娟,你是我心中的女神,是我唯一的至爱,你已经成为我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如果没有你,我的生活将是一片灰暗,没有生气、没有希望。只要你不嫌弃我,我是不会放弃你的,因为你是一个多么值得我爱的女子。”</p><p class="ql-block"> “我……我真的不值得你这么做……”</p><p class="ql-block"> “不,你值得,没有人比你更值得我这样做了。雅娟,你听我说……”</p><p class="ql-block"> 雅娟不想听他说下去,就说:“哦,时间不早了。天玉等着我回去呢。”说完就拿起装饭菜来的篮子转身跑出去了。</p><p class="ql-block"> “雅娟!雅娟……”</p><p class="ql-block"> 任凭他怎么喊,她都没有回头。</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7</p><p class="ql-block"> 7月29日,既是周末也是雅娟的生日。她想,王志今晚一定会来为她过生日的,那样的话,真不知该怎样应对才好,不如带天玉去省城,到父母那里避一避。</p><p class="ql-block"> 于是,她向领导请了十几天探亲假,下班后买了两张海陆联运的车票,当晚就与天玉启程去省城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爸,妈……”雅娟站在门口叩门呼唤父母。</p><p class="ql-block"> 门开了。</p><p class="ql-block"> 雅娟一看到开门出来的母亲,鼻子一酸,便抱住母亲泣不成声。</p><p class="ql-block"> “我可怜的孩子。”母亲的眼睛也溢出了泪水:“阿娟,你太苦了。妈和你爸都放心不下你啊!”</p><p class="ql-block"> “怎么来也不事先发个电报说一声,爸好去接你。”父亲说。</p><p class="ql-block"> “爸,我又不是不认得门,怎么好麻烦您跑一趟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外公好,外婆好!”天玉礼貌地叫道。</p><p class="ql-block"> “天玉好乖,又长高了。”母亲抱起天玉,亲了一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父亲将脸向母亲抱在怀里的天玉凑过去:“天玉,亲亲外公。”</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天玉乖巧地亲了外公的脸。</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嗯,真乖!”父亲亲了亲天玉。</p><p class="ql-block"> “阿娟啊,这次来,就多住些日子吧。”父亲说。</p><p class="ql-block"> “好的。”</p><p class="ql-block"> “你大哥大嫂、平平和安安,他们都好吗?”母亲问。</p><p class="ql-block"> “好,他们很好。”</p><p class="ql-block"> 其实,自从到徐向东的亲戚家住下来以后,她就很少去哥嫂那里了。因为她不想听嫂子在她耳边唠唠叨叨的给她介绍对象,更怕嫂子打探她的新住处,又要搞出什么意想不到的名堂来。</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省城的星期天,好热闹,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流。必竟是大城市,客流量大。</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在父母的陪伴下,她们游历了农民运动讲习所、越秀公园,动物园、南方大厦等旅游大卡地。</p><p class="ql-block"> 对于这个陌生的城市,天玉有着一种恐惧感,她的一只小手总是紧紧地抓住妈妈的手,生怕丢失在这茫茫的人海中。就是这样,也还是有疏忽的时候。</p><p class="ql-block"> 在南方大厦,雅娟看上了童鞋柜台上展示的一双红色的鞋子,就牵着天玉走过去,让服务员拿下来给天玉试试,觉着挺合适的,就松开天玉的手,掏出钱包付款。而父亲和母亲正在另一柜台看童装。就在这个时候,一个粗心的年轻妈妈在柜台上付完钱后,就错把天玉当作自己的女儿牵着往前走。天玉以为是妈妈牵她,也就跟随那人走了。付完钱收好鞋子的雅娟,发现天玉不见了,猛然失色。</p><p class="ql-block"> “天玉!天玉……”她一边喊,一边跑到父母那里,紧张地说:“爸,妈,天玉她……她丢了……”</p><p class="ql-block"> “别急,阿娟!”父亲沉着地说:“我们分头去找。我去后门,你妈去前门,就站在门口把守着,只要她出去就一定会看到她的。你呢,就在商场里找,不要紧张。”</p><p class="ql-block"> 父亲的镇定机智,使得雅娟紧张的心情平缓了一些。她在密集的人流中寻觅着,突然,她听到了从不同的两个方向传来的女孩的哭喊声:“妈妈……”,“妈妈……”。</p><p class="ql-block"> 那声音很相似,在慌乱的心情下,一下子难以分辨出哪一边是天玉的声音,她只好先朝着一边奔过去。</p><p class="ql-block"> 一位和天玉一般大的小女孩,正哭喊着从她对面走过来。</p><p class="ql-block"> 她迎向小女孩: “小朋友,找不着妈妈了,是吗?” </p><p class="ql-block"> “呜……我妈妈不见了……”小女孩哭着说。</p><p class="ql-block"> “不哭,阿姨帮你找妈妈。”</p><p class="ql-block"> 她牵着女孩的手,往另一边奔去。</p><p class="ql-block"> 这边,一个年轻母亲正牵着天玉的手,边走边喊她女儿的名字。天玉也是一边走一边哭喊着妈妈。</p><p class="ql-block"> 当八只眼睛的目光碰在一起时,两对母女便迫不急待地向对方奔去。</p><p class="ql-block"> “妈妈……”哭成泪人的天玉,脸蛋都发青了,紧紧地抱着雅娟的腿,身体抖个不停。</p><p class="ql-block"> “天玉,好了,别害怕。妈妈和天玉在一起了。”雅娟抱起天玉,拭去她脸上的泪,也拭去自己脸上的泪。</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8</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 雅娟生日的那天晚上,王志确实去了她那里。</p><p class="ql-block"> 他是怎么知道她的生日的呢?</p><p class="ql-block"> 原来,在高中的时候,有一天,陈忠在校门口的商店里,买了两条女孩子扎头发用的镶着金丝线的黑绸带,被他撞见了。</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好呀!你小子啥时候交了桃花运呀!快从实招来,她是谁?不然,我可就大声嚷了。”他说。</p><p class="ql-block"> “你嚷什么呀,给我妹妹买生日礼物不可以吗?”陈忠说。</p><p class="ql-block"> “什么?今天是雅娟的生日?”</p><p class="ql-block"> “你想干嘛!我警告你哟,你要是送她礼物,我就拧断你的手,听到没有?”</p><p class="ql-block"> “太感谢你了,哈哈……我竟然知道了她的生日,太好了!”</p><p class="ql-block"> 那天,他也买了送给雅娟的礼物,不过不是绸带,而是一本小相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当王志从阿婆口中得知雅娟去了省城父母那里时,一种沉沉的失落感像石头一样压着他的心房。</p><p class="ql-block"> 这一夜,他辗转难眠。熄灯睡在蚊帐里,闭上了眼睛,头脑里依然在想着这个事。假若雅娟是为了逃避他而去了省城,那么只能有两种可能,不是害怕面对不爱的他,就是害怕爱上他。他这样想着,心里很不是滋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今天,是他休假期的最后一天,明天他必须到地质勘察队去报到,后天就要随同勘察队员们前往海岛的中西部进行野外勘察了。这一去,至少要几个月后才能回来。他觉得,应该给她留下一张字条。于是,就从床上起来,坐到书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信笺和笔。他略想了一下,在信纸上写下了几行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雅娟:</p><p class="ql-block">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来了,你却走了。我不知道你为何而走,我却知道我为何而来。你走了,带走了我的心;而我去了,只带去了我的躯壳。我的躯壳将走进深山老林,去寻找祖国的地下宝藏。请别忘记我。希望再见面时,我那颗追随你的心,能够走进你的心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王志</p><p class="ql-block"> 1972.7.29 晚草</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8月10日下午,雅娟和天玉乘坐蔷薇号客轮从省城回到了岛城。</p><p class="ql-block"> 傍晚时分,洗澡好了的雅娟,上身穿白蓝相间的海军蓝针织套头衫,下身穿绿军裤,端着一脸盆洗好的衣服,从浴室里出来。看到阿婆手上拿着一封信向她走来,便问:“阿婆,有信啊?”</p><p class="ql-block"> “是呀,这是你去广州的第二天,那个运煤球来的年轻人让我转交给你的,还有一包东西。我差点忘了呢,刚想起,就赶紧拿过来。”</p><p class="ql-block"> 雅娟接过信。</p><p class="ql-block"> “阿娟啊,别嫌阿婆话多,你呀,总不能就这样带着个孩子过一辈子,我看那个年轻人很不错的,有礼貌,又体贴人,不要错过啊!”</p><p class="ql-block"> “阿婆,他是天玉爸爸的同学,人家只是见我们孤儿寡母的没那个运煤的力气,所以帮个忙而已,未必有什么意思啦!”</p><p class="ql-block"> “阿婆看得出他对你是有意思的。那天他来找你,我说你去广州了,他好久才说出一句话,问你是什么时候去的。我想啊,他心里一定好难过。”</p><p class="ql-block"> 阿婆接着说:“人经常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碰到好的男人千万不要错过啊!”阿婆说着就回自己房里了。</p><p class="ql-block"> 雅娟将那封信和那包东西放在走廊的柱墩下,把脸盆里的湿衣服晾在庭院的晒衣线上,然后才将它们拿进房间里。房间里,已经洗了澡穿戴整齐的天玉在床上看小人书。雅娟将脸盆放在脸盆架上,把信和那包东西放在桌子上。收拾整理了一下房间后,她在桌子前坐下来打开那封信。看完王志写下的简短的留言,她的视线便转向那包东西。盯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打开包装纸。看着崭新的白底红色小格子布料,心想,这是他用全年的定额布票买的,这礼物也太重了。其实他自己也没多少衣服,身上穿的白衬衣都已经洗得很薄了。想着这些,雅娟心情有些沉重,觉得自己越来越难以承载他的关心了。她长吁了一口气,一边将信叠起来放回到信封里,一边对女儿说:“天玉,穿上鞋子,和妈妈出去散步。”</p><p class="ql-block"> “哦!出去散步了!”天玉高兴地下床,双脚站在鞋子上,一只到一只的把鞋子穿好。</p><p class="ql-block"> 心事重重的雅娟把信和布料放进书桌的抽屉里,牵着天玉的手出门了。</p><p class="ql-block"> 漫步在一所中学的林荫道上,雅娟触景生情,想起了发生在岛城中学的那段往事。</p> <p class="ql-block"></p><p class="ql-block">9</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还是那条路,那条陈忠护送她不知走了多少次的湖边林荫道。</p><p class="ql-block"> 一个中秋的夜晚。月亮本该露出圆圆的脸庞,可是此时它却羞涩地只露出弯弯的笑脸。</p><p class="ql-block"> “雅娟!”</p><p class="ql-block"> “嗯。”</p><p class="ql-block"> “你在看月亮吗?”</p><p class="ql-block"> “嗯。”</p><p class="ql-block"> “你知道今晚的月亮为什么只露出半个笑脸吗?”</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p><p class="ql-block"> “因为月亮娘娘羞于看天下有情人缠绵的约会。”</p><p class="ql-block"> “阿忠哥,你……”</p><p class="ql-block"> “我想跟你约会,可以吗?”</p><p class="ql-block"> “现在……我们……不是在一起吗?”</p><p class="ql-block"> “我们是在一起,不过,不是约会,我只是护送你回家而已。现在,我们到糊边去坐坐,好吗?”</p><p class="ql-block"> 陈忠拉住她的手站在一棵树下不走了。</p><p class="ql-block"> “阿忠哥……”她那亮晶晶的眼睛深情地望着他:“其实……其实……”</p><p class="ql-block"> 他看她很窘迫的样子,就微笑着将她拥入怀中。</p><p class="ql-block"> 她侧着脸把头靠在他的怀里。她听到他的心跳声,她的心也在“咚咚”地乱跳。</p><p class="ql-block"> “其实……我多么希望每时每刻都和你在一起。每天晚上,我都希望这条路一直延长下去,永远也走不完。现在……现在我也想……和你一起坐在湖边的椅子上,静静地听你说话,欣赏着月光下美丽的湖塘夜色。可是,时间很晚了。我得回家,不然妈妈会担心的。”</p><p class="ql-block"> “好吧,送你回家……真是个听妈妈话的乖乖女呀!”陈忠微笑着说。</p><p class="ql-block"> “将来……我也会是你的乖乖妻的。”她温柔地说。</p><p class="ql-block"> “我相信,我相信你以后会是一个乖乖妻,而且也是好母亲,好奶奶,好姥姥。”他爱抚着她的头说。</p><p class="ql-block"> 他捧起她的脸,将几缕垂落在她脸上的毛发撩开,轻轻地、轻轻地亲吻她的额、她的眼、她的唇。她的眼睛微闭着。他只亲吻了一下,就停住了,但那双手还在捧着她的脸久久不放,眼睛含情脉脉。夜是那样的静,可是她的心却“嘣嘣”的直跳。</p><p class="ql-block">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初吻吗?一定是的,这种感觉在她十七岁的生命中才第一次出现呢。哎呀,真讨厌,心怎么跳得这么厉害?身体怎么也颤抖得这么厉害?脸热烘烘的,一定红极了。啊!真是羞死人了!要是月亮娘娘也把那半边笑脸也藏了起来,那该多好呀!那样的话,他就不会看到她羞红的脸了。她低着头,两手不停地揉搓着辫子的发梢。</p><p class="ql-block"> 他静静地看着她:“雅娟,你知道吗?你这低头的羞涩,是那样的温柔、美丽、迷人,让我顿然读懂了什么是曹雪芹笔下的‘闭月羞花’之貌。”</p><p class="ql-block"> 她依然低着头沉默不语。</p><p class="ql-block"> 他痴痴地又看了她片刻。尔后牵着她的手,默默地继续向前走去。她的手心汗湿湿的。</p><p class="ql-block">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