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叹息的波长·默斋主人原创叙事散文

默斋主人

<p class="ql-block">一声叹息的波长·默斋主人原创叙事散文</p><p class="ql-block">电话挂断后的忙音,像一根慢悠悠沉向深海的线,连最后那声“咔哒”都轻得像碎瓷,偏偏就这么掐断了房间里仅存的热闹。我对着电脑屏幕那片惨白的光发怔,方才一个多小时家常絮语烘出来的暖意,正被四下里的寂静一口口吞得干净。</p><p class="ql-block">就在这寂静快凝成团、压得人喘不过气时,手机突然尖锐地响了。</p><p class="ql-block">屏幕上“家”字跳个不停,心猛地一缩,攥得发紧——这个点的第二通电话,从来没寻常过。一丝冰冷的慌乱没打招呼,径直缠上了心脏。</p><p class="ql-block">我深吸口气接起,尽量让声音听着平稳:“妈?是不是忘了说什么事?”</p><p class="ql-block">那头静了片刻,只有细微的电流在耳边嗡嗡转。接着是母亲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怕惊飞了落在心尖的雀儿:“……也没大事。就是……刚挂了电话,我这心老揪着,落不下去。”</p><p class="ql-block">她顿了顿,听筒里的呼吸声飘得有些急,像是攒了好一会儿劲。</p><p class="ql-block">“儿啊,”终于问出口时,字句轻得像羽毛,却沉得砸在心上,“你……心里藏着事吧?妈听出来了……你今晚那声叹,不对。跟妈说实话,是不是……和那姑娘,走不下去了?”</p><p class="ql-block">所有强撑着筑起来的堤坝,在她这句软乎乎却准得像手术刀的追问下,“轰”地就塌了。鼻腔里的酸意猛地炸开来,顺着眼眶往外涌,视线瞬间糊成一片。我死死咬着牙,牙齿蹭得牙龈发疼,舌尖先尝到泪水的咸,又窜出喉咙里憋出来的铁锈味。一个字也说不出,只有碎成渣的抽气声,从喉咙里漏出来。</p><p class="ql-block">电话那头,母亲听着我这边的动静,什么都懂了。她没再追问,只轻轻柔柔地、一遍遍地喃:“哎,我就知道……没事的,儿啊,没事……有妈在呢……”</p><p class="ql-block">电话的另一端。</p><p class="ql-block">母亲攥着话筒,指节白得没了血色,侧头对着沙发上的丈夫,嘴唇无声地动:“哭了。是真分了。”</p><p class="ql-block">父亲从摊开的泛黄相册里抬眼,老花镜片后的眼睛眯着,像在看隔着年月的旧景。听见妻子手机里漏出来的、儿子极力压着的哽咽,他重重叹口气,那声叹里裹着几十年前的风。</p> <p class="ql-block">他粗粝的指腹蹭过相册里的黑白合照——照片上的年轻人露着半截白牙,笑得没心没肺。“……那年我工作栽了大跟头,觉得天要塌了,给你家打电话还硬撑着吹牛……挂电话前没憋住,叹那口气老长。”</p><p class="ql-block">他摇了摇头,嘴角却勾出点软乎乎的笑:“……结果你妈听着了。啥也没说,连夜扛着站票就来了——那绿皮车挤得脚都没处放,咣当晃了一宿,天刚亮就守在我们宿舍门口,手里还揣着俩热乎的烤红薯……”</p><p class="ql-block">母亲红着眼圈,飞快瞪他一眼,示意他别陷在回忆里。她挪开捂话筒的手,声音一下子亮起来,带着股斩钉截铁的利落,直对着我这边:“……别学你爸,死要面子活受罪,一辈子不会说软话。”</p><p class="ql-block">她顿了一秒,语气又软下来,却更沉更笃定,每个字都像砸在深潭里,正正好好撞在我翻涌的情绪上:“……儿啊,别硬扛。天塌不下来,有我们呢。”</p><p class="ql-block">她悄悄用手背抹了下眼角,接着就扬高了声,故意让我听得明明白白,是对父亲说的,每个字都裹着急:“……把抢票的APP点开!就明天最早那趟动车!手别愣着,赶紧的!”</p><p class="ql-block">等她的声音再转回来,已经没了刚才的急,只剩稳稳的踏实:“……我们明天就到。晚上给你炖排骨藕汤,你最爱喝的。”</p><p class="ql-block">电话这头,我还在掉眼泪,攥着手机的手却终于松了点劲——像溺水时抓牢了浮木。我对着听筒重重点头,眼泪砸在手背上,烫得人心尖都暖烘烘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