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衢州（1）：仙霞晨行~~雄关古道觅秋光

飞 熊

拥堵的交通、爆棚的景区和糟糕的体验，令我远离“五一”、“十一”长假旅游十五年了。

今年整个暑期都没爬山，终于等到秋高气爽，恰逢“十一”休息八天，特别是那远山的呼唤，诱惑我又开启了不顾一切的旅程。

去哪儿呢？第一方案是大别山。临行前听说景区热门，车多人多，连续阴雨，只能放弃。那就去衢州转转吧……

浙江，七山二水一分田，而到了浙闽赣交界的衢州地区，已是九山半水半分田，自然是山多路险，峰奇石怪，而江郎山的“三爿石”最为出名，加之兼具三省特色的美食更是令人垂涎，怎能不来体验一番。

10月1日中午，我们从镇江丹阳市吕城镇出发，一路高速，直奔衢州江山市石门镇江郎山村，夜宿江郎山脚下的三石民宿。

2日早晨起来，在民宿门前就能看到心驰神往的江郎山，除了险峻，不同视角呈现不同姿态，是江郎山的又一大特色。但今天的目标不是它，我们将按仙霞关、浮盖山、廿八都的顺序，游玩江郎山南方的三个景点。

浙闽赣三省交界的仙霞岭深处，藏着与四川剑门关、河南函谷关、山西雁门关并称中国四大古关的仙霞关。这条由唐末黄巢起义军开辟的古道，以五公里麻石路串联起四道雄关，既见证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战事风云，也承载着“海上丝绸之路”的商贸记忆。

从民宿出发，直接导航到保安乡“仙霞关风景区”，途径划船丘水库、仙霞关风景区游客中心、戴氏旧居（戴笠故居）、中美联手抗日纪念馆、仙霞关标志碑，就来到景区门口的停车场。

停车场很大，一车一天十元的收费是衢州标准。

入口右侧是可免费参观的“仙霞古道文化陈列馆”，里面全面介绍了仙霞古道的历史文化。仙霞古道北起浙江江山县城，途经清湖、石门、峡口、保安、廿八都等地，翻越仙霞崇山峻岭，直至福建浦城县，全长120.5公里，其中江山境内达75公里。它古称江浦驿道、浙闽官道，是跨越仙霞山脉而沟通钱塘江和闽江水系的陆路连接线。仙霞关是仙霞古道保安乡段的一部分。

今天上午，我们将用时两个半小时，在景区出入口和仙霞四关之间走个来回。

徒步穿行一关至四关，脚下的每块石阶都镌刻着历史，眼前的每缕山风都裹挟着故事。刚入步道，一座一米宽的小石桥静静横在溪上，桥头石碑刻着“落马桥”三字。1942年8月，日寇企图经此入闽，遭国民党四十九师阻击，日军联队长龟田大佐于此中弹落马，这座石桥便成了抵御外侮的无声见证。桥下溪水潺潺，若逢春夏，可踏溪嬉戏，为徒步开篇添几分惬意。

沿溪而行，麻石铺就的古道逐渐清晰，路面宽约两米，历经千年踩踏已变得光溜溜的，在绿植掩映下如青蛇蜿蜒，这便是古代连接浙闽的“高速公路” 。步行约5分钟，仙霞第一关的轮廓便在山林间显现。作为四关中最险要的关隘，关门以条石砌成，高3.4米，宽2.7米，两侧关墙厚达5米，依山势与高山相连，真正诠释了“东南锁钥、入闽咽喉”的气势。

一关到二关的路段长约660米，是四关之间距离最远的一段，需攀登1195级石阶，从海拔400米升至580米，累计爬升180米。麻石铺就的路面时而陡峭直上，时而以“之”字蜿蜒，两侧古木参天，修竹蔽日，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斑驳光影，倒也省去了防晒的烦忧。这段路程虽耗体力，却是景点最多的。

行至半途，可到左侧“萧萧亭”短暂歇息。亭名来自郑板桥咏竹明志的诗句，即《潍县署中画竹呈年伯包大中丞括》：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些小吾曹州县吏，一枝一叶总关情。

从萧萧亭对面的石路拾阶而上，三棵30多米高的枫香树，历经210多年的风雨依旧枝繁叶茂。物是人非，放下烦忧，拥抱自然吧。

再上行几步，便是碑廊。碑廊依山势而建，呈之字形结构，长约50余米，入口处有一副对联，内容为“暗水尽从荒涧落，好山刚被岭云遮”，出自宋赵汝腾的《仙霞岭》。碑廊内依次陈列着23块诗碑，镌刻着宋、元、明、清等历代文人过仙霞岭时留下的20篇诗文，如宋代黄公度的《仙霞道中阻雨》、朱熹的《仙霞岭》，明代曹溶的《仙霞关》，清代查慎行的《度仙霞关》等。这些诗文内容多为描写仙霞古道的险峻与历史沧桑，反映了其在历史上的军事与交通地位。

碑廊建筑风格为粉墙黛瓦，具有典型的江南园林风格，与周边的修竹、古亭相映成趣。

碑文由国内30多位书法名家书写，涵盖篆、隶、楷、行、草等多种书体，刀法细腻，展现了高超的石刻艺术水平，是书法艺术的展示地，也是千年古道文化的缩影。第一块碑是原中国书法家协会副会长陈永正2004年书写的朱熹《仙霞岭》：道出夷山乡思生，霞峰重叠面前迎。岭头云散丹梯耸，步到天衢眼更明。

出了碑廊，走回登山主路前的小路上，矗立着黄巢石像，旁边石碑上刻着沙孟海书写的黄巢《不第后赋菊》诗：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呼应着这位“冲天大将军”开道七百里的壮举。

过萧萧亭后，沿山道向上攀登，在黄巢雕像东边，便是“东南锁钥”碑，是1929年由江山县县长陈鼎新所题。“东南锁钥”四字是对仙霞关险要地势的精确概括，仙霞关镇守浙闽赣边塞要隘，城东西与高山相连，南北有狭路沟通，历代兵家凡于闽浙用兵，无不争控仙霞关，故有“东南锁钥”之名。

继续攀登，右转上坡。坡顶左侧的关帝庙映入眼帘。关帝庙始建于宋代，原名“天雨庵”，意为“高僧说法，感应天雨花”。清康熙十六年（1677年）腊月，天雨庵失火被焚毁，次年，在浙闽总督李之芳的倡导下，众人捐资重建，为祈免火灾，取“天一生水”之意，李之芳将其命名为“天一寺”。重建后的天雨庵前堂增建关公塑像，观音塑像移至后殿，故又俗称“关帝庙”。1942年8月，关帝庙遭日军炮火轰击，仅残留侧殿，现在的关帝庙是2002年10月动工复建，2004年建成的。

关帝庙左侧，挂满祈福条的金桂开得正旺，香气沁人心脾。再向左走，当年日寇炮火下幸存的天一寺侧殿，正安静地享受着阳光的抚慰，又似随时准备向到访者诉说不可忘却的历史。

关帝庙右侧是同在2004年建成的观音阁，阁内供奉的是送子观音，观音像庄严典雅。阁内有一副对联“绕户竹风翻妙偈，当空水月涤尘襟”，既照应了仙霞满山翠竹的景色，也营造出一种宁静清幽的氛围。

沿着红军挺进师转战浙闽的足迹继续向上，历经半小时的攀爬，抵达位于仙霞岭最高处的第二关。相较于一关的雄伟，二关更显险峻，关隘横亘谷口，前有60余米的陡坡古道，站在关上俯视，下方路径一览无余，难怪当年日寇攻破一关后，在此遭遇重创而败退。

从导览图看，二关附近还有几个小景点，如冲天苑、甘泉和率性斋旧址等，但未寻得通往的路径。率性斋是1943年戴笠为美国海军少将梅乐斯休息而修造的别墅，坐落在仙霞二关的高岗地上，居高临下，视野开阔。1950年土改时，率性斋分给了保安地方上的五户农民，因出入不便，这五户人家就将率性斋拆掉，用拆下来的材料在山下重建了五座平房，据说在这些房子上，仍可看到当年别墅上的一些石雕、砖雕。如今，率性斋仅存遗址，只能从地面看出曾经建有房屋的痕迹。

从二关到三关仅需3分钟，路程约110米，平缓爬升13米便可抵达海拔593米的仙霞关最高点。沿途会经过“关顶路亭”，这座建在古道垭口的亭子堪称“路中亭”，路人可穿亭而过，亭旁便是层层叠叠的茶园，清新的茶香与草木气息混合在一起，格外提神。

三关位于仙霞岭向龙门岗余脉延伸的鞍部，关隘规模虽小，却是徒步的高潮所在。从地形不难想见其防御价值——居高临下可监控整条古道，确是易守难攻的战略要地。

过三关后，古道开始盘旋向下，150米的路程下降20米，3分钟即可抵达第四关。这段下坡路相对轻松，麻石路面因常年雨水冲刷略显光滑，需留意脚下防滑。沿途可见操场坪旧址的痕迹，曾是驻军操练之处，如今已垦为茶园，只留满眼青翠。想看看古炮台旧址，又没找到路，只好作罢。

第四关位于仙霞岭的下坡处，关隘形制与前三关相似，却少了几分险峻，多了几分收官的从容。关外有座古亭，当地人称“十八肩亭”，曾是挑夫歇脚的地方，如今亭内虽无挑夫身影，却仍能想象当年“山间铃响马帮来”的繁忙景象。从四关远眺，群山渐趋平缓，古道向福建浦城方向延伸，让人想起这条古道曾承载的商贸往来与文化交流。

从四关折返，全程约3公里，耗时近三个小时。这条徒步路线难度适中，虽有爬坡之累，却能在紧凑的路程中领略仙霞关的核心精华。

回望仙霞关，四道雄关如历史的坐标，古道似时光的纽带。这里没有极致的美景，却有“一步一千年”的厚重——黄巢开道的壮举、文人题诗的风雅、守军抗敌的壮烈，都沉淀在石阶与关墙之中。徒步其间，听松风、观雄关、忆往事，便知为何历代文人墨客都愿在此留下足迹，为何仙霞关能成为跨越千年的文化地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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