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交车给我的一枚“勋章”

刘必红

　　这学期开学，我从老家盐城来到北京儿子家带孙子，平时有空经常去原来住的风林绿洲小区和朋友打乒乓球。10月2日早上，秋风微凉，我一如往常背起装有球拍的背包向公交站台走去。我家离风林绿洲有三、四站路程，可以搭乘好几路公交车前往。那天刚走到大屯路东站，311路公交车就过来了，上车后在后排的座位上一坐下，就急忙掏出手机，刷了起来。

　　生活总爱在不经意间留下印记。临近中国科学院地理所站时，我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捏着公交卡，起身准备下车，刚向前走了两步，突然一个急刹车，我整个人被巨大的惯性向后抛去——来不及惊呼，臀部已结结实实地撞在身后坚硬的钢铁板台阶上。霎时间，剧痛如电流般窜遍全身，眼前金星乱舞。我瘫坐在那里，动弹不得，心里却清楚：车不能久停，不能因我一人耽误全车乘客的行程。于是咬紧牙关，艰难地支撑起身体，向车门口挪动。终于挨到下车，我一把扶住公交站牌，大口喘着粗气，额头沁出细密的冷汗。过了好一会，疼痛渐渐缓解，我轻轻活动一下腿脚、臂膀，庆幸骨头无恙，便又慢慢往球室走去。那天，我照常在球台前挥洒汗水，只有自己知道，每个跨步都伴随着隐秘的疼痛。

　　当晚，褪下衣衫才发现，右臀上已然绽放了一朵“青紫色的花”，就像一枚“紫薇勋章”，手掌大小，轻轻触碰，酸疼酸疼的。

　　接下来的几天，我依然坚持每天打球。到10月6日，这枚“勋章”竟愈发醒目——面积扩张了些许，颜色也从青紫渐变成深褐，仿佛时光正用独特的笔法为它重新着色。而疼痛，却在这色彩的加深中悄然退去。

　　如今，十月将半，这枚“勋章”的颜色正一日淡过一日，疼痛也几乎消失。但它留给我的思考，却刚刚开始。

我常自恃六十出头，仍腿脚灵便，平日里的运动让我忽略了岁月应有的谨慎。这枚“勋章”，是公交车给我的温柔提醒，也是岁月馈赠的清醒剂——在灵便与迟缓之间，需要找到新的平衡。更让我心怀感激的，是这“勋章”背后的深意。如此重重的一跤，竟只是皮肉受苦，未伤筋动骨。这莫非是平日积攒的善意在暗中护佑？那些对陌生人的微笑，对需要帮助者的援手，对生活的热爱与珍惜——或许正是这些点滴善行，织就成了护身的铠甲。

　　这枚渐渐淡去的“勋章”，终将从我皮肤上彻底消失。但它教会我的——关于谨慎、关于感恩、关于在年龄与心态间寻找平衡的智慧——会永远烙印在生命里。生活的教诲总是这样不期而至，就看你是否愿意从一次次跌倒中，拾起前行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