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苦楝树》(修订本)连载( 第四集)

万石堂(林杰)

<p class="ql-block">刘明刚到洛圩村插队时的情景</p> 第三十六章 小队分红 <p class="ql-block">   时间过的真快,转眼又到了秋后。将粮食卖给国家后,队里的工分分值统计工作随即展开。这阵子,队部的灯光彻夜通明,队干农金玉、农绍远、农金贵,以及农灿群和谢秀琴一直都在忙,他们废寝忘食地计算着一年来生产队的支出与收入,算盘噼噼啪啪地响个不停。猪场的、米粉组的、菜地的、开山炸石的、出售农副产品的、早稻晚稻收入的账簿,一大叠堆放在队部的办公桌上。</p><p class="ql-block"> 几天后,账目终于在大家的努力下算了出来。今年生产队创纪录地达到每个工分 1 元 2 角 8 分的好成绩,比去年增加了百分之十,一年来的辛劳终有了好的结果,队干们都松了一口气。结算以后,每项支出和收入的明细账目都贴上墙公布,来看的人走了又来,来了又走,一帮又一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各项的收入和支出,关注着一年来辛苦劳动的各项所得。这里的人并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是太需要钱用了:娶媳妇的费用,盖瓦房的费用,置新被的费用,买猪仔的费用,添新衣的费用,老婆生小孩、坐月子的营养费,生病住院的医疗费,等等。他们期待着能快点把钱收入囊中,然后花到各种急需用钱的地方上。</p><p class="ql-block"> 经队里决定,农灿群和谢秀琴仍是今年生产队的记工分员,负责全队社员的工分统计与核算。两位女插青有文化、有知识,责任心强,心又细,这几年都是由她们负责队里的这项工作。她们还管理了队里的部分账目,工作做得很出色,队干们对她们信任有佳,社员们也很支持和合作。</p><p class="ql-block"> 这天,队里不安排出工,农灿群和谢秀琴就拿着账簿开始挨家挨户核实社员们的工分。虽然这里是贫穷落后的山村,但绝大多数社员都很善良和纯朴,有着很高的思想觉悟,都如实报告了自己的出工情况,因此工作进展得很是顺利。</p><p class="ql-block"> 临近中午,终于要对插青们的工分进行核实了。刘明把自己 的出工情况认真地报告给了她们,并把她们送出房门。她们一扇门一扇门地询问着……最后,轮到了刘日铭。</p><p class="ql-block"> 农灿群和谢秀琴来到刘日铭的房门前,发现他的门紧关着。农灿群在门外大声喊:“刘日铭,请把你的出工情况告诉我们。”</p><p class="ql-block"> 刘日铭没有开门,在房里说:“我出工不多,也没有记录,你们适当分点就行。”</p><p class="ql-block"> “刘日铭,不能这样,人人都报出自己的实际出工情况,只差你了。”农灿群又大声说。</p><p class="ql-block"> “我真的没有记,要记就记在自己脑袋里了,如果不出错的话,我大概分得五角钱吧,不会被倒扣的,请你们相信我吧。”</p><p class="ql-block"> 刘日铭就是不愿开门。</p><p class="ql-block"> 刘日铭今年与往年不同,往年核对工分他都很好地配合,但这次双方僵持了起来。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刘日铭仍然紧闭屋门。谢秀琴熟悉刘日铭的性情,他既然这样说了,等再久也不会配合工作。她又想到曾经无意中撞伤过他的额头,便不想在这里多呆,就小声对农灿群说:“算了,照实向队里报告吧。”</p><p class="ql-block"> 就这样,她们无奈地离开了这里。走着走着,农灿群忽然想找菜地负责人欧叔了解一下刘日铭的出工情况。欧叔实名欧满昌,生产队里很多人都称他为欧叔。他个子不高,满头白发,面容消瘦,年近五十岁,模样有点像美国演员卓别林。他管理队里的菜地多年了,生产经验和社会经验相当丰富。</p><p class="ql-block"> 此时欧叔正在队部看年终结算账。农灿群和谢秀琴顾不上吃午饭,终于在那里找到了他。</p><p class="ql-block"> “欧叔,刘日铭不提供他的出工情况,也不愿与我们见面,你能否向我们提供?”农灿群对欧叔说。</p><p class="ql-block"> 欧叔一直与刘日铭打着交道,深知刘日铭的个性,就说:“这好办,好办。”农灿群和谢秀琴一听,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p><p class="ql-block"> “刘日铭今年出工最少,他可能是爱面子,不愿意与你们见面,怕你们笑话他。你们去问问何振发就清楚了。”欧叔说话时,露出满嘴因抽烟而熏得又黄又黑的牙齿。</p><p class="ql-block"> 农灿群说:“他清楚啊?”</p><p class="ql-block"> 谢秀琴忙说:“好吧,我们去问问他再说。”</p><p class="ql-block"> 欧叔又说道:“你们见了何振发就知道了。”</p><p class="ql-block"> 何振发一直跟随欧叔在菜地劳动,他就住在公路边的一间茅草篱笆屋里。近五十岁的他,头发稀疏,长有一对三角眼,满脸皱纹,穿着土布黑衣裤,驼背,赤脚。农灿群和谢秀琴找上门时,他正在家里吃午饭。</p><p class="ql-block"> “何振发,欧叔叫我们来了解刘日铭的出工情况,希望你能向我们提供一些信息。”</p><p class="ql-block"> “好的。”何振发放下饭碗,从一只沾满灰尘的木箱里翻出一本登记本,交给了她们。果然,本子里有每位社员在菜地的出工记录。</p><p class="ql-block"> 农灿群仔细地看了看,说:“你记录得很详细。”</p><p class="ql-block"> 何振发说:“这是欧叔交待办的,我尽量记好。每天必记,从不漏记。”</p><p class="ql-block"> 太阳已偏西,农灿群和谢秀琴已忙了大半天,肚里感到了饥饿。不过,这项工作顺利完成了,她们的心情比吃过午饭还要舒服。又经过一段时间的紧张工作,《四队全体社员年终分红情况一览表》很快由农灿群、谢秀琴制作了出来,并贴在了队部会议室里,社员和插青们都来围看,十分热闹。每人都在上面看到了自己的出工情况和所分得的金额,不少人脸上洋溢着收获劳动成果的喜悦,摩拳擦掌着准备到会计农金贵处领钱了。刘明也来凑热闹。他不但看到了自己的分红情况,还看到其他插友的劳动所得。扣除谷、肉、油等的金额,他分得 81.5 元。这是他半年来的劳动成果,他非常高兴。不过,与农灿群这些老插友相比,还有很大的差距。但是,刘日铭除外。</p><p class="ql-block"> 经核算,刘日铭全年出工 36.5 天,扣除其它费用后,分得 5 角钱。呵,刘日铭计算得非常准确,如果他再少做一天工就要倒扣钱了。他再添一件新的确良衬衣的愿望也成为了泡影,当然,他可以让他的父母为他买一件。不过,刘明总觉得他在避谈他的父母,真不知道他的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这 5 角钱的年终分红收入一时间成了大家的谈资。当人们一谈到这件事时,没有一个不哈哈大笑的。不过,刘明还是理解他的。</p><p class="ql-block"> 在劳作的疲惫中和收获劳动成果的喜悦中,刘明度过了这一年的插青生活。</p><p class="ql-block"> 五角钱,买不了一瓶酒,也换不来一尺布,可它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一个人的处境,也照出了一个集体的温度。有人笑,有人叹,也有人低头不语。分红不只是数字,它是汗水的回响,是日子的重量,是那些说不出口的难处,在账本上留下的淡淡一笔。</p><p class="ql-block"> 可生活总得继续。来年春天,犁还会翻土,秧苗还会插进水田,队部的灯,大概又会在某个夜晚亮起来,噼啪的算盘声,再次敲打着山村的寂静。</p> 第三十七章 大招工 <p class="ql-block">  洛圩村依山傍水,是个不缺水的地方。就绕村流淌的右江河不说,常年会有从高山上流下潺潺溪泉。还有多雨的季节,但由于农田里的水利建设薄弱,丰富的水资源多被浪费了。为了改变这种状况,年初,公社根据上级布置,要求各大队大搞农田水利基本建设,并且要抢在春耕来临前完成这项工程。</p><p class="ql-block"> 这天早晨才五点多钟,人们就裹上棉衣,带上泥箕、锄头、铁铲等工具出工了。刚出门,刘明就感到一阵寒冷,寒风飕飕地刮着,早已掉光叶子的苦楝树发出“沙沙”的响声。尽管刘明觉得天气很冷,但还是向工地走去。</p><p class="ql-block"> 走到洛圩村这绿盘下的一片农田里时,天还没有亮。人们点亮盏盏汽油灯,投入到忘我的劳动中。人们有铲泥的,挖泥的,挑泥的,你来我往地忙碌着,好一派繁忙景象。整个小队的插青几乎都集中在这里劳动。一连几天,都是很晚才收工。</p><p class="ql-block"> 一天,太阳刚升起来时,人们突然看见农珍玉从远处走了过来。</p><p class="ql-block"> “黄胜保,你看看是谁来了?”忽然有人大叫一声,引发了大家一阵哄笑。</p><p class="ql-block"> 黄胜保停下手中的活,望着走近的农珍玉,一脸茫然,嘀咕道:“你来这里干什么?”</p><p class="ql-block"> “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队长。”农珍玉低声对黄胜保说。农珍玉穿着一件红色灯心绒外衣,那双水灵灵的杏眼在人群中搜寻着队长农绍远。她身材比夏天时胖了一些,红扑扑的脸庞更加饱满了。当农绍远挑着一担泥土向她走近时,农珍玉赶忙迎了上去,说:“队长,刚才公社管插青的黄光学到粉店来了,叫我帮他传达一下,通知插青们到公社集中,说是有招工,但必须是插队两年以上的。”她因走得急,还喘着气,说话时,那对美丽的大眼睛一闪一闪的,甚是让人怜爱。</p><p class="ql-block"> 农绍远忙把担子放下,又问道:“只是这件事?还有其他的事吗?”</p><p class="ql-block"> 农珍玉说:“没有了,黄光学说时间比较急,要求插青们马上去公社集中。”</p><p class="ql-block"> 农绍远转过脸,对人群大声喊道:“大家注意啦,现在有个紧急通知,插队两年以上的插青,请马上去公社集中。”声音回荡在工地上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p><p class="ql-block"> 原来是“招工”这么一个特大的好消息!它就像一阵春风,吹到了每一位渴望赶快离开此地的插青们心里,顿时,他们的心里暖洋洋的,脸上也露出兴奋的笑容。这个好消息他们等待得太久了。他们议论着,打听着,想知道是什么单位来招工了、来招工的单位离红城有多远……农玉珍不太清楚,只知道来招工的单位不少,这次招工是大规模的。</p><p class="ql-block"> 刘明对刚刚发生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但他插队未满两年,不在被招工之列。此时符合要求的插青们带着工具相互说笑地离开了,不一会儿身影渐渐消失在通往公社方向的公路上。黄胜保与农珍玉也边走边谈地离开了这里。有人默默地为他们俩祝福;但也有人说,等着瞧吧,黄胜保不会娶农珍玉做老婆的,因为城市与农村之间还存在着很大差别。话说着,人们又把目光投到刘明的身上,有人说:“哈哈,还剩下‘光杆司令’刘明这一个插青与我们一起战天斗地呢。”</p><p class="ql-block"> 刘明看着插友们都离开了,只剩下自己一人,心里未免产生失落感。他强作欢颜,抖一抖精神,挑起一担泥土说:“我刚来锻炼,还不想离开哦。”话音刚落,引来了人们一阵开心的笑声。然后,大伙又投入到原来的热火朝天的劳动中。</p><p class="ql-block"> 傍晚收工,刘明挑着空泥箕摇摇晃晃地回到了宿舍。</p><p class="ql-block"> “刘明。”韦永阁刚从宿舍出来就遇见了刘明,便打了一声招呼。</p><p class="ql-block"> “永阁,你也招上了。”刘明回了一声。</p><p class="ql-block"> “是,我也被招上了。”韦永阁满脸笑容,穿着一件不知从哪里得来的工人的工作服,显得精神抖擞,豪情满怀,与昨天见到的他相比像是换了一个人。因为韦永阁家在洛圩茶场,一有时间就往家里跑。在知青宿舍时他更多的时间是待在房间里看书学英语,刘明与他的接触并不多。今天他主动与刘明握手,浓眉下的眼睛饱含着热情,说道:“我们即将分别了,也希望你早日离开这里。”话里话外流露着对刘明的依依不舍,大家朝夕相处也确实有了感情。</p><p class="ql-block"> 刘明说了声“谢谢”,并问:“有多少单位来招工?”</p><p class="ql-block"> “供销部门、岩滩电站、地质队。因时间紧迫,明天就开始体检。”</p><p class="ql-block"> “你打算到哪里去?”</p><p class="ql-block"> “我喜欢四海为家,所以报名到地质队去,乐在天涯。”</p><p class="ql-block"> “你学英语对干这行工作有用吗?”</p><p class="ql-block"> “刘明,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右江河谷即将揭开能产油汽的新篇章。招工的同志对我们说,右江河谷发现了含优质石油和天然气的油气田,很有开发价值,国家有关部门非常重视,要招收一批政治思想觉悟和文化素质高的工人,优秀的还送到北京培训当技术员。这需要多方面的知识,要参阅许多外文资料,懂一门以上外语的优先考虑,培训期间还将到大庆、胜利等油田参观学习。我很幸运,刚好我懂英语,还是党员,如不出意外,我会被选送去培训学技术。所以,英语将在我今后的工作中发挥作用,知识改变命运。”韦永阁特别加重了后面那句话的语气。</p><p class="ql-block"> “哟,你能到北京培训,太好了,还将到大庆、胜利等油田参观学习,英语你学对了,祝你事业成功。”</p><p class="ql-block"> 北京——祖国的首都、祖国的心脏,是个神圣的地方。“文革大串连”时,伟大领袖毛主席在天安门广场先后八次接见并检阅了红卫兵,大家经常听到的歌曲《敬祝毛主席万寿无疆》中唱到的“千万颗红心,向着北京,千万张笑脸迎着红太阳,敬祝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就表达出人们对毛主席居住的北京无限的热爱和向往。但在这里的插友中,年纪最大的在“文革大串连”刚开始时也只是刚上初中的学生,绝大多数人还从未到过北京,大家只在电影、报纸、画报上见到过北京。现在韦永阁将被选送到北京培训,还能到著名的油田参观学习,是多么的幸福。今后他要在祖国的建设中大显身手了,前程不可估量。刘明真为韦永阁感到高兴,同时也羡慕他是一个好学上进、有远见、有出息的青年。</p><p class="ql-block"> “黄胜保和我一样,也到地质队,我们还在一起。”</p><p class="ql-block"> “他能去培训吗?”</p><p class="ql-block"> “他不懂外语,应该不能,只能做钻探队员。”</p><p class="ql-block"> “不过,你们同在一个单位,你有伴了。”</p><p class="ql-block"> “是的,我们在这里一起呆过多年了,彼此都很熟悉,亲如兄弟。”韦永阁又说道:“离开后我不会忘记这里的山山水水,还有这里的插友和父老乡亲们,以后有机会我还会回来与大家相聚。”</p><p class="ql-block"> 忽然,刘明想起那天晚上的情景,提醒道:“你要走了,阿娇会舍不得你的。”</p><p class="ql-block"> 韦永阁笑了笑说:“她是个好姑娘,我衷心祝愿她今后生活幸福,希望她把我忘记吧。”说完,他还提醒刘明,不要急谈恋爱,要多学些文化知识,今后会有用的。这时,他顺便提到了黄胜保与农珍玉的恋情,说,黄胜保父母知道他在这里已经恋爱了,很着急,要我劝他把农珍玉忘掉,但我估计黄胜保会把这个问题处理好的。刘明对韦永阁临别对他的关心表示了深深的感谢。</p><p class="ql-block"> 通过与韦永阁的谈话,刘明得知与自己感情最好的李家强和刘日铭要到岩滩电站工作,而农灿群、谢秀琴、丛玉彰三人则志愿到本县供销联社。</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 第三十八章 最后的晚餐 <p class="ql-block">  被招工的插青们已不再出工,做着离队的准备。他们有的收拾好行李,处理着遗留的事情;有的回城向家里汇报,听取家里人的意见;不同队的好友,相互串门探望,了解对方的去向,互致分别前的问候。他们憧憬着未来,即将和这里说再见了。只有刘明一人照常出工,招工的事像是与他毫不相关。数天后,体检、政审及其他手续也相继办好了。招工的同志不时来到被招工的插青们的宿舍,嘘寒问暖的,十分亲切,毕竟,他们将是同一个单位的人了,以后要长久相处,就像是一家人一样。也有来招工的同志关注到门前的苦楝树,说有棵树在这里遮荫挡阳很不错。刘日铭听到后很高兴,忽然像个顽童一样扑向树干拥抱、亲吻了起来说:“这棵树是我亲手种下的,将来一定会长成栋梁之材。”招工的同志望着粗直结实的树干,连声说:“对!对!对!” 听罢,刘日铭笑得合不拢嘴。</p><p class="ql-block"> 离别的前夜,将要奔赴前程的插友们十分激动。这天傍晚,刘日铭、李家强煮好饭菜后,又相约在苦楝树下,等刘明收工回来一起聚餐。因临近分别,气氛与往时不同。这顿晩餐少不了配酒的炒花生和黄豆,还有煎蛋和腊肉;喝的酒是 38 度的桂林三花酒。这顿告别晚餐,他们很重视,配合得也很好。刘明刚收工回来,很累,不用动手煮饭就吃得上可口的告别晩餐,还有酒喝,心里当然是很高兴的。不过,刘明说天气寒冷,在房里吃饭不好么?刘日铭说他特意安排在这里吃的。李家强说,在哪里吃都行。苦楝树在微风中静静地伫立在他们的身旁,它的枝干已无昔日的翠绿。它也像是在送别亲友一样,默默地祈求他们平安与幸福。</p><p class="ql-block"> 此时,三位插友在相互干杯,没有了昔日的悠闲,满是即将离别的感慨。李家强仰天长叹一声把酒咽下,流露出他内心的不平静,好一个烈性男儿。的确,这里是他度过人生最美好的年华的地方。他看惯了这里的日升日落,听惯了这里的蛙叫鸟鸣,这里的山山水水留下了他无数的足迹,特别是这里还孕育了他的初恋,现在即将远去了,心中有喜也有悲。他希望在离开之前能再见心上人翠月一眼,哪怕是说上一声“再见”,他都心满意足。但现在只能把这个遗憾留下。</p><p class="ql-block"> “刘明,你帮我做一件事好吗?”忽然,一阵寒风吹来,李家强那乌黑的头发被吹得有些散乱。</p><p class="ql-block"> “什么事?”刘明饮了一口酒后问道。</p><p class="ql-block"> “以后你见到了翠月,代我向她问声好!”李家强呜咽地说着。</p><p class="ql-block"> “这没问题。”刘明答着,暮色中他看到李家强的眼中闪烁着泪花。</p><p class="ql-block"> “如有可能,你接到我的信后,请把我的地址告诉她。”李家强仍不愿放弃最后一线希望,对刘明说道。</p><p class="ql-block"> “好的,我一定按你说的去做。”刘明不假思索地答道,因为他知道,只要自己在这里的话,总有一天会见到翠月的。</p><p class="ql-block"> “唔。”听到刘明的回话,李家强脸上露出一丝笑容。</p><p class="ql-block"> “刘明,我们要走了,你要一个人住了。”刘日铭饮尽了杯中的酒,似乎也动了真感情。</p><p class="ql-block"> “祝你们一帆风顺。”刘明面对着刘日铭把杯中的酒喝完。</p><p class="ql-block"> “如果我们三人能一起离开就更好了。”感情丰富的李家强舍不得离开刘明,饮了一口酒后说道。尽管他们彼此相处时间不长,但已结下深厚的友谊。他希望刘明在自己的身旁,谈初恋情人翠月,说心里说不完的话。当然,刘明的心情也是一样的,也希望他在自己的身旁,听自己歌唱。</p><p class="ql-block"> “对了,我也有一件事要拜托刘明。”刘日铭接着问,“刘明,你能不能做到?”</p><p class="ql-block"> “什么事?你说吧,只要我能做到。”刘明很坦然地说。</p><p class="ql-block"> “我要走了,我最不放心的就是这棵苦楝树,如果能带走它我就把它带走,但这是不可能的。”刘日铭说着,站起来用手抚摸着它的树干,就像抚摸着他心爱的孩子。没想到他竟然提出这个问题,做出了这样的动作,让刘明和李家强十分意外,还以为他喝醉了酒,其实晚餐才刚开始呢。</p><p class="ql-block"> “你走了,还管它做什么呢?一棵普普通通的苦楝树而已。”李家强说。</p><p class="ql-block"> “唉,你不知道,那年丛玉彰在它身上绑铁线晒衣服,我怕伤了它,就不让她绑,后来她找来一根粗竹竿代替它。因为这件事,她对我意见很大,不再与我说话。但是,她是不知道这棵苦楝树在这里的意义,这棵树可是见证了我们在这里几年的青春岁月。这几年是我们一生中最宝贵的年华啊,望见它就使我想起在这里的日日夜夜。它虽然平凡,但却是我们苦恋和苦练的见证,所以我对待它就像对待我的后代一样……哦,我想起来了,有一天,我关门在房画画,听见本队的阿善、阿利还有阿金几位青年围着这棵树用本地话叽叽咕咕地谈着,我只听出他们说这棵树笔直粗壮,不会生虫,也没开裂,可用来制作家具,也可用作房屋的梁柱,其他我就没听懂了。我担心他们想砍掉这棵树,便出来问他们想干什么,但他们见我不答话,扭头就走了。他们的神态很不正常。”刘日铭激动了起来,眼里噙着泪。“哪怕再过十年、二十年,甚至到老,我都还要回来看望它。如果它被人砍走,再见不到它,我会心痛死的。”他越讲越大声,“所以,我拜托你,真是拜托你了。我们走后,你要好好地保护它,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它,好吗?”他的话语激昂,真像一位演说家,如果不是站在苦楝树下,而是站在演讲台上演讲,相信他会赢得雷鸣般的掌声。</p><p class="ql-block"> 刘明被感动了,这棵苦楝树在他的心中又增添了许多分量。它变得更加高大,更加可爱。他下决心,一定要好好地保护它。他说道:“好的。其实我这半年来与它朝夕相处,也很喜欢它,我经常来这里吹口琴,你还在这里为我绘了画,很有纪念意义。今后它还将继续陪伴我,它的安全将是我神圣的职责,有我在是不会让人动它一根毫毛的。”刘明慷慨陈词,语气坚决,令刘日铭感动不已。</p><p class="ql-block"> “好的,你是我们刘家的好兄弟。我不会忘记你的,明年我请假回来,再来看望你,看望这棵苦楝树。我相信有你在就有这棵苦楝树在。”刘日铭说完又坐下。他一直望着刘明,眼光中饱含着信任。这顿晚餐与其说是插友间的分别宴,倒不如说是刘日铭与这棵苦楝树的分别宴。刘明明白了,为什么刘日铭在这寒冷的傍晚选择在这里聚餐。</p><p class="ql-block"> 李家强似乎也陷入深思,他曾经有过这样的打算:以后,等插青们都离开了,苦楝树也会渐渐被刘日铭忘记的。到那时它已长得高大粗壮,他就把它砍下用作家具的木材,凭自己的木工手艺,一定能做出一个比刘明的木箱更漂亮的箱子。但此时,他神情凝重地望着苦楝树,好像刚认识它一样。刘日铭讲的话打动了他,他不禁反省自己为什么产生过那样的想法。他不时地望望刘日铭,心想如果自己真的将这棵树砍下,不但对不起刘日铭,更对不起在这里生活过的插友们。想着想着,他低下了头。</p><p class="ql-block"> 天完全黑了下来,三人也酒足饭饱了。今晚的这顿晚餐是他们在苦楝树旁的最后一顿晚餐了,因为谁都不知道分别后天各一方的他们何时才能回这里相聚。夜风掠过树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仿佛是大地在低语,送别这一段即将远去的青春。远处的山影模糊成一片,像极了记忆的轮廓,渐渐淡去。而那棵苦楝树,依旧静默地立着,像一位守望者,也像一位见证者——它不说话,却记得所有人的脚步、笑声、泪水,和那些没能说出口的告别。</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 第三十九章 离别前夜 <p class="ql-block">  黄胜保与众人一般,为前程辗转思量,最终依着性情所向,决意奔赴地质队。一则他身强体健,不惧辛劳;二则心性坚韧,经过几年农村的锻炼能耐孤独寂寞;三则地质队待遇优厚,年年有长假休养。趁此青春年华,奔赴心仪之地,何尝不是一种洒脱?</p><p class="ql-block"> 这餐晚饭他是归家吃的,父母精心做的饭菜香气氤氲桌上,远胜小队灶火粗食,算作为他的送行宴。父亲身为场部干部,常去公社寻黄光学,打探他在生产队的言行表现。得知他竟在小队萌生情愫,父亲愈发不满,深恐农村女子拖累前程,以为门第不配,终将误事。每每提及,他敷衍应对,不置可否。父母叮咛早已如风过耳,习以为常。今夜饭桌之上,父亲再提婚事,语气比往日更沉:“你若真走了,她怎么办?你能带她走吗?不能。那还招惹什么?”父亲还拿韦永阁做榜样,说他“与你是同学,又同一起插队,同是我们茶场的职工子弟,但人家有理想,有抱负,有上进心入了党,这样的人才有出息啊。”他默然不语,只低头扒饭。他知道父亲所言有理,可有些情愫,岂是道理能斩断的?恰如春草,不待允许,便悄然破土,生生不息。忽然,他郑重地对父母说,我已是成年人了,对未来的事,我会处理好的,你们放心吧。饭后,他回知青宿舍收拾行囊。</p><p class="ql-block"> 刘明在隔离房间知道农珍玉来了,他听到农珍玉与黄胜保谈话的声音:</p><p class="ql-block"> “你决定什么时候离开?”</p><p class="ql-block"> “明天,行李都收拾好了,其他手续也办好了,单位有车来把我们接走。”</p><p class="ql-block"> “其他单位也有车来接人吗?”</p><p class="ql-block"> “没有的,据招工的同志说,我们单位有着优越的福利待遇,单位有车,每月有劳保费发,工资也高,是其他来招工的单位无法比的,只是要长年累月辛苦地在野外作业,时常风餐雨露的,少与家人团聚啊。”</p><p class="ql-block"> “这没什么,我们总要分离的,以后我不能在你的身边,你要自己照顾好自己。”</p><p class="ql-block"> “是的。”</p><p class="ql-block"> “永阁还与你在一起吧,你们要互相照应好。”</p><p class="ql-block"> “我们都很好的,就像兄弟一样,有事会互相帮忙的。”</p><p class="ql-block"> “哦,这很好,现在你还需要我帮什么忙吗?”</p><p class="ql-block"> “你帮过我许多忙,现在不用了。”</p><p class="ql-block"> “我帮你织的毛衣已经织好,你试穿看看合不合身。”</p><p class="ql-block"> “好的。”</p><p class="ql-block"> 一阵沉默。</p><p class="ql-block"> “很合适,这毛线衣挺厚的,穿在身上暖和多了,以后天冷我穿着它,无论我走到哪里都会想起你的。”黄胜保说道。</p><p class="ql-block"> “领子没有整理好,袖子长了一些,穿时要卷一卷,再转身给我看看……我真担心你走后会把我忘记。”农珍玉很担心地说。</p><p class="ql-block"> “不会的,这两年来你对我帮助很大啊,现在又穿上你为我织的毛衣,我怎能忘记你呢?”</p><p class="ql-block"> “我爸妈都担心我们的事。他们说,这种事见多了,有哪个男插青会真心娶农村姑娘做老婆的?”</p><p class="ql-block"> “不要听你爸妈乱说,我是真心爱你的呀。”黄胜保的声音变得温柔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不但我爸妈这样说,还有一些亲戚和社员都说,门不当户不对,有不少男人是花心的,希望我不要寄予过大的希望。”</p><p class="ql-block"> “真是人言可畏啊。”</p><p class="ql-block"> “无论如何,我都会想得通,我就是生长在农村的命。”</p><p class="ql-block"> “你不要多想。”</p><p class="ql-block"> “夜深了,我要走了。”</p><p class="ql-block"> “不,你不能走,我即将离开了,今晚你就在这里陪我吧。”黄胜保的声音近似哀求。</p><p class="ql-block"> “我还是走吧。”农珍玉执意要走。</p><p class="ql-block"> 黄胜保一把将她搂在怀里,说:“珍玉,我爱你,两人又拥抱起来。”</p><p class="ql-block"> 他知道,这一走,山高水远,地图上那些红点标记的勘探区,将是他的新天地。可再辽阔的天地,也填不满心头那一角空落。他不是没想过带她走,可户口、政审、单位规定,哪一条都像铁链,拴住脚步,也拴住心意。他能带的,只有记忆,只有这件毛衣,只有今夜她曾留下的暖气。</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 第四十章 再见,插友 <p class="ql-block"> 刘明这天早上出工前,还想在房间再呆一会儿。他从桌面拿起了收音机打开,便听到著名男中音歌唱家刘秉义演唱的《我为祖国献石油》这首歌颂祖国建设的歌:</p><p class="ql-block"> “锦绣河山美如画,祖国建设跨骏马,我当个石油工人多荣耀,头戴铝盔走天涯……”</p><p class="ql-block"> 这是一首多么豪迈的歌,就像是吹响了祖国大建设的号角。</p><p class="ql-block"> 刘明很是心情畅快,便跟着放声唱了起来,希望自己早日也能够像歌词那样雄纠纠气昂昂地为祖国的建设走遍天涯……</p><p class="ql-block"> 当前,国家许多大型建设项目正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插友们一个个踏上建设祖国的漫漫征程,这是多么地可喜可贺啊。它传递了祖国已逐渐从“文革”开始后的无组织、无纪律状况中走出,现在已朝着正确的方向发展。这是一个重要消息,真是振奋和鼓舞人心。报纸、广播近一段时间讲阶级斗争的少了,高喊口号的不见了,更多的是讲中国今后的建设和发展。党中央为祖国的未来描出了宏伟的蓝图,全国各族人民正在掀起在本世纪末实现四个现代化建设而努力奋斗的新高潮。</p><p class="ql-block"> 这次大招工就像部队紧急集合,行动迅速,指导知青们奔赴祖国建设的大战场。可刘明却暂时掉了队,仅仅几天时间,插友们都陆续离去了。他们曾给刘明带来鼓励、支持和欢乐……可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这里只是人生的一个驿站,今后的人生道路还很漫长呢。他衷心地祝愿插友们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好运常在,为祖国的建设做出更大的贡献。再见了,离开这里的插友们。</p><p class="ql-block"> 离开得最早的是农灿群,谢秀琴和丛玉彰。她们将许多还可以用的餐具、工具都留在房内,不愿多带走一样东西,径自背上背包、手拎行李就走了。她们认为,今后还会有知青来插队的,留下的东西让以后来插队的知青用吧,节约费用。她们走前还没忘记对宿舍周围进行大扫除。扫地前往地上先泼水,免去灰尘污染环境。她们把门前的走廊、路灯下的拐角、屋边的道路打扫得干干净净,就好像这里还是她们的宿舍,她们还要回来住一样。这是她们离开前在这里做的最后一件事,平时她们就有打扫卫生的习惯。刘明因出工没能与她们挥手道别,有些惋惜,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祝她们好运。</p><p class="ql-block"> 那天中午,刘明从工地回来,见到地质队派来一辆大客车来接被招工的知青,车调了个头停在了四队知青宿舍背后的公路上。插青们忙碌着把行李搬上车上,车顶被行李堆得高高的。韦永阁的行李最多,还有一袋学习资料。刘明帮他搬行李上车时,韦永阁捧着他那宝贝收音机一起上了车。他特意悄悄对刘明说,他真的很幸运,单位的领导十分高兴,这次招工发现这里有一个会英语又是党员的知青,如同发现了“金矿”,到单位后将对他单独进行考核,如符合要求,他今后将承担起更重的担子。刘明知道“更重的担子”意味着什么,于是再次祝他好运。</p><p class="ql-block"> 黄胜保特别带上了那只篮球,他说插队后很久没有痛快地打一场篮球了,参加工作后一定要好好练习打球,多练练三步上篮,可惜自己还不够高,否则还要练习盖帽,保证以后在参加比赛时多进球、多赢球,这样才对得起黄胜保这个名字。说着,他像变魔术般地让球在自己的左手中指指尖上旋转了起来,又用右手拍了拍,球许久都没有掉下。插队数年他练就了这番功夫,很有技巧,让人惊叹。他的身躯修长又结实,的确是块篮球运动员的料子。黄胜保还悄悄地对刘明说,我们都走了,只留你一个插青了,找个姑娘来谈恋爱吧,能解闷又开心,还能放松放松。像桂红那样的姑娘,美丽又大方,而你五官端正,是一个靓仔,只要你愿意,必定会有靓女喜欢你的。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要求刘明效仿他。临别前,他再次在刘明面前弹起了过去弹过的调子,说话时嘴巴很轻快,脸上充满着挑逗的表情,故意让刘明高兴。而刘明听后只是咧嘴笑了笑,在他的面前,刘明只能算还不太懂事的小弟弟。</p><p class="ql-block"> 这会儿,各人的行李已放好,汽车将要发动了。忽然,指导员农金玉来了,他头上扎着白色头巾,口唇周围一圈绒绒的胡子,如果不是那胡须,他真像电影《平原游击队》里李向阳的那副武工队员的打扮,远远一看,还有些像陈永贵同志呢。他穿着黑色棉衣,黑色长裤下穿着一双解放球鞋,风尘仆仆地来了。看样子他是来为韦永阁他们送行的。韦永阁一见他就主动迎了上去。他握着韦永阁的手,亲切地说:“插青们在这里插队几年了,都已经有了感情。生产队这几年来的成绩,知青们功不可没。现在插青们要走了,队里本来想开一个欢送会的,善始善终嘛,也想让知青们给生产队提提宝贵意见,把今后的工作做得更好。但现在在修水利,很忙,很晚才收工,就不开了。希望插青们走的愉快,离开后不要把我们忘记哦。”</p><p class="ql-block"> 韦永阁满脸憨厚地说:“指导员,我离开后不会忘记你们的,是你们一手培养我成长。现在要离开了,我是舍不得你们的,以后回来一定来看望你们。”</p><p class="ql-block"> 农金玉脸上展开了笑容,说道:“在这里的知青中,你最听话,最有出息,作风最正派,做工最卖力,最能挑重担,最勤奋学习,这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希望你能保持下去。”农金玉就是当年韦永阁的入党介绍人,十分清楚韦永阁的事情。其他不说就说那次县里组织各公社对一条国防公路进行抢修的事。这条公路直通到中越边境,许多援越物资都要从这条公路通过。因下大雨,一大段路段塌方了,必须及时抢修,任务很紧迫也很艰巨。洛圩公社各大队都派年轻力壮的民兵参加抢修,由农金玉带队的四队抢险队员中就有韦永阁。韦永阁以民兵突击队队员的身份,每天出工最早,收工最晩,推着公鸡车就带头往前冲,起着带头作用。他经受了考验,使工程顺利提前完成,接着在工地上火速入了党。所以农金玉语重心长地用了好多个“最”来形容他。</p><p class="ql-block"> 韦永阁说:“插队这几年我得到了锻炼,我永远要学习你们贫下中农的优良传统,在今后的工作中永远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保持一个共产党员的本色。”</p><p class="ql-block"> 农金玉说:“好的,你是好样的,祝你今后工作顺利。”</p><p class="ql-block"> 韦永阁说:“谢谢,指导员你要多多保重啊,也请你代我向其他队干社员们问好,下次回来再见。”</p><p class="ql-block"> “好的,祝你一路顺风。”</p><p class="ql-block"> “谢谢指导员。”</p><p class="ql-block"> “工作后有空不忘来信啊。”</p><p class="ql-block"> “好的。”</p><p class="ql-block"> 面对近在咫尺的黄胜保,农金玉却没有与他打招呼。黄胜保也装作一副悠闲的样子,坐在车上闭目养神,等着离去,好似农金玉没有在他身旁一样。看来,插友们中只有韦永阁能得到农金玉的送行。刘明没见到农珍玉来为黄胜保送行,便猜想可能是黄胜保不让她来,这么多人在可不好意思呢,特别是让招工的同志知道他在农村已有了恋爱对象会造成不好的影响吧。终于,那辆写着“广西地质队”的大客车于下午三时许在众人的目送中缓缓向着红城驶去。可就在这时,农珍玉在路边出现了。她还是穿着那件红色灯心绒外衣,饱满红润的脸庞露出不舍的神色,那双杏眼含着泪花,默默注视着那辆渐渐远去的、寄托着她对未来的期盼的大客车……</p><p class="ql-block"> 李家强和刘日铭也要离开了,刘明因为要送他们,便没有出工。李家强的衣服杂物不少,却没有一个像样的箱子或袋子装起来。刘明提议将自己的箱子给他用,说做个留念。但李家强推辞说刘明在这里更需要这箱子。然后,李家强找来两只粗实的麻袋,将要带走的物件一一仔细收拢,塞得满满当当。他用结实的麻绳扎紧袋口,穿进扁担,双肩一耸,挑起了这沉甸甸的行囊。他笑着说道:“今天,我再当一回挑夫,也算是给这段日子画个句号。”那笑声里,有释然,也有不舍,仿佛肩上挑着的不只是行李,更是六个月来的风雨与情谊。小石公路上,扁担吱呀作响,每一步都踏出过往的回音——那是汗水浸透的晨昏,是患难与共的誓言,是插队岁月里最真实的重量。</p><p class="ql-block"> 刘日铭开始收拾行装,却为如何妥善带走那些倾注心血的画作犯了愁。忽然,他想起农金玉曾分得一只土改时得来的楠木箱,是地主家旧物,坚固古朴。他便诚恳地前去相求:“指导员,您不只是我的东家,更是我的父亲;阿嫂待我如亲儿,我视你们如父母。如今我将远行,唯愿带走一只箱子,装下这段岁月的印记。”农金玉听罢,慨然应允,将那大箱相赠,并语重心长地叮嘱:“今后无论走到哪里,都要踏实做人,勤勉做事。”刘日铭连连应诺,感激涕零。那箱子虽蒙尘已久,但经湿布轻拭,便显出温润木色,黄铜锁扣熠熠生光,结实厚重,远胜寻常木箱。他小心翼翼将一百八十幅画作尽数装入——每一幅都是心血所凝,每一笔皆是时光所刻。锁上箱盖那一刻,他长舒一口气,仿佛也锁住了这段难以割舍的岁月。箱中有画,画中有村,村中有人,人情如墨,浓淡皆入心。</p><p class="ql-block"> 临行前,李家强提议三人去圩场上唯一的照相馆合影留念。刘日铭与刘明欣然应允。三人在镜头前并肩而立,笑容里藏着千言万语。快门一响,定格的是泥土染就的情谊,是风雨同舟的六个月光阴。那张照片,将成为他们各自奔赴前程后最珍贵的念想。衣襟上的补丁、脚上的泥痕、眉宇间的坚毅,都被光影封存——无需言语,一眼便是半生。</p><p class="ql-block"> 分别之际,李家强从行囊中取出一把砍刀和一只亲手制作的老鼠夹,郑重递给刘明。“生产队常要砍草,这刀磨一磨还能用;田鼠猖獗,这夹子也能派上用场。”话语朴实,却字字含情。刘明接过,心头一热——这不只是工具,更是一份牵挂,一份来自插友如兄长般的叮咛。车轮启动,李家强紧握他的手,反复叮嘱:“等我的信,我一定回来找你!”车影渐远,刘明伫立原地,目送至最后一缕尘烟消散,才缓缓转身。</p><p class="ql-block"> 归途中,他默默扳着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数着——原来,他们共同走过的日子,整整一百八十天,一天也不曾少。每一道指痕,都刻着一个名字,一段路,一场未曾说尽的告别。</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 第四十一章 孤独的刘明 <p class="ql-block">  战友们好似战略大转移,整个洛圩大队只剩下刘明一个插青守老营了,他像一只离开雁群的孤雁,又像是一艘在逆行中的独舟。其实,他最像的是门前这棵如站岗放哨的卫兵一样的苦楝树。他望着一排插友们曾经住过的宿舍,看到走廊等地打扫得干干净净,心里充满惆怅。插友们的面容和笑声不时浮现在刘明的脑海里,是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就像他们只是出工去了,暂时不在而已。他每天收工回来的时候,看不到房顶上飘荡的袅袅炊烟,听不到隔壁那熟悉的炒菜声;而出工的时候,路过的每一个房门时,只能见到一只只熟悉的、挂在门上的锁头;白天,苦楝树旁用作晒衣服的小竹竿上,只能偶尔见一两只麻雀或一些不知名的小鸟站立歇息……刘明的心里空荡荡的,尤其到了晚上,这里沉寂得让人发怵,除了他的房间里的灯亮着,其他的窗口全都是黑黢黢的。</p><p class="ql-block"> 可是,可恶的老鼠嗅觉灵敏极了,插友们前脚刚走,它们后脚就来了,并且十分猖狂。八个房间原来的旧鼠,加上刚从野外来的新鼠,好似要趁火打劫般地集中到刘明的房间,趁着他出工时房内无人,把木质四方的米缸盖咬得伤痕累累。放在厨房的青菜瓜椒被它们吃个精光,红薯被偷走,甚至油瓶里的油也被喝光。最令他气愤的是刚买回来的花生被啃得只剩下一堆花生壳,整个房间被搅得乱七八糟,真是欺人太甚。每晚还窸窸窣窣地在床头床尾上窜下跳,搅得刘明彻夜不得安眠。饱受老鼠侵害的刘明,真想抱一只会捉老鼠的猫来镇压这些猖狂的老鼠,但远水救不得近火,他想到了李家强留下的那个木板老鼠夹,于是找出它后,装上一块挺有诱惑力的肥猪肉做鼠饵,放在厨房的角落里。睡到半夜,忽然听到“啪”的一声,一只肥大的老鼠的头部被夹中了,一只眼睛弹出,满头是血,发出“嘶啦嘶啦”的喘气声,尾巴随着身躯左右摆动,做着最后的挣扎,不久便气绝死去。刘明解恨般地自言自语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这就是恶鼠的下场。”谁知再使用老鼠夹时,其他狡猾的老鼠怕了,不再上当。后来,刘明又用鼠药毒鼠,仅隔一夜,就毒死不少死鼠。嚣张一时的老鼠终被暂时制服了,但空气中却弥漫着恶心的臭味……</p><p class="ql-block"> 刘明决定更换房间,于是选中了农灿群住过的二号房。他发现农灿群用过的萝筐及一些农具已被社员拿走,但那两只挑水桶还在。白天他奋战在水利工地上,晚上又要与孤独抗争。没有时间买青菜,就吃干菜、冬瓜,日子过得一点儿也不快乐。他怀念和插友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但想念得最多的还是好友李家强。他每天都期待着李家强的来信,以便知道他的近况。</p><p class="ql-block"> 阳春三月,木棉花盛开。洛圩村野外的梯田边垄上,到处生长着木棉树。在那高高的树枝上,一朵朵红艳艳的花竞相开放,装扮着这里浓浓的春景。放眼望去,到处是锦绣般的花朵,好似花的世界。花朵的下面,是片片如镜的水田,水面上朦胧的倒眏着树上的花朵。已到春插大忙时节了,每天天还没亮,男人们赶着牛,妇女们挑着秧苗走在了春插大忙的路上。</p><p class="ql-block"> 这天是春插大忙的第一天,天刚蒙蒙亮,头顶上的星辰还没有隐去,刘明就戴着草帽,赤着脚,裤管和衣袖卷得高高的,与众人一起挑着一担秧苗往水田里走去。他已经像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了。天大亮时,大伙们已躬着腰在水田里插了一片又一片秧苗,像为山间梯田盖上了一张又一张薄薄的绿被。</p><p class="ql-block"> 此时,他注视到了一个曾让他怦然心动的熟悉的身影。她身穿一件红色衣服,在清一色蓝靛衣服的众人中显得特别显眼。黑色裤子卷到膝盖,说话的声音像银铃一样悦耳,引来众人的注目。她挑着秧苗,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在田埂上。她把秧苗抛向水田,动作优雅得就像舞台上的舞者。她的一举一动,散发着年轻姑娘的柔和与妩媚。她像山上的一朵木棉花,是一朵令本地未婚青年欲摘但摘不到的村花。</p><p class="ql-block"> 刘明知道,这姑娘就是龙桂红。她曾多次对同伴说,她非常羡慕城里的插青们,因为他们总有一天能插上翅膀飞离这贫穷落后的农村,但她却是个土生土长的农村姑娘,无法离开这里。这使刘明想起彩梦自刘日铭离去后,曾在一个晚上独自来到他的房间向他倾诉,说她很想当一个插青,很向往城市里的生活,很想找一个男插青当知心人。她话的意思十分明确,就是想与刘明交朋友,刘明也很快就听出了她的弦外之音。但她那矫揉造作的仪态,不切实际的谈吐,缺乏光泽的皮肤,还有那排小如黄豆的牙齿,对刘明来说太缺乏吸引力了。刘明只愿她快点离去。她在刘明的冷淡中转身离开,临走时还留下一句话:“我给你一年的时间。”刘明没作任何回应,很快把房门关上,随手拿起口琴吹了起来,吹累了又扯开嗓子唱起了歌,那歌声飘荡在静寂的夜空,就连多情的星星也眨巴着眼睛侧耳倾听。看,独自一人更快乐!</p><p class="ql-block"> 韦永阁离开时要他不要急着谈恋爱的建议不时在他耳边回响……</p><p class="ql-block"> 此时,龙桂红伸了伸发酸的腰笑着说:“刘明,李家强他们走后你好闷喽。”话语中充满同情又饱含着亲切,更带有女性的柔情。</p><p class="ql-block"> 刘明脱口而出:“不闷。”他没有笑,说话也有点生硬。但如果他聪明点就会说:“是啊,我好闷,你有时间来与我聊天吧,桂红姑娘。”那么,相信她十有八九是愿意与他做朋友的。龙桂红隔刘明是那么近,她的红衣服在刘明面前映红了他的脸,两人映入水田里的身影几乎是相连的。在刘明的眼中,桂红是那么美丽、大方,尽管她衣服上染上了斑斑泥浆,额上淌满了汗水,俊俏的脸庞也被太阳烤得又红又黑,但刘明感觉她很像电影《春苗》里的田春苗——一位泼辣与俊秀的农村姑娘。刘明已观看《春苗》这部电影多次,很欣赏电影里田春苗的风姿。</p><p class="ql-block"> 龙桂红不时地直了直身子,望了望四周。地上还摆放着许多待插的秧苗,一片片水田映着蓝天,折射出刺眼的阳光,急需一簇簇秧苗为它们化妆打扮、披上绿装。</p><p class="ql-block"> 附近山上有着梯田般的茶叶树,不时可以看见解放军战士持枪押着犯人采茶叶,刺刀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犯人劳动的地方插上小红旗作界线,越界必受警告;也有犯人故意越界被开枪警告的;还有犯人想趁着外出做工逃脱,但被抓回来必定受到严惩;曾有犯人抗拒改造,试图逃脱,在开枪警告无效的情况下被当场击毙。西边的太阳还很高时,犯人收工了。一队队犯人在解放军战士的押送下背着背篓向监舍走去,晚饭正在监舍饭堂等着他们呢。</p><p class="ql-block"> 龙桂红手上拿着秧苗,秧苗上的泥浆水不断往下滴,使他们倒映到田水里的身影颤动着。她望着远方说:“刘明,你看,犯人背的是背篓,我们挑的是担子。犯人现在可以收工了,还可以到饭堂吃饭,而我们呢,要到太阳下山了才能收工,晚饭还不知何时才能煮,做农民比犯人还辛苦啊。”她对这里犯人的生活情况十分熟悉,每天看到犯人比农民提早收工回去休息很是羡慕,感叹农民比犯人还要劳累。</p><p class="ql-block"> 刘明也很累,也能体会到做一辈子农民的艰辛,但自己毕竟是插青,不可能在这里过一辈子。刘明亦步履沉重,深知农民一生面朝黄土的辛劳,可他终究是插青,心底清楚自己无法在此荒岭终老。他多想为龙桂红拂去眉间的风霜,却觉千言万语皆显苍白,只得轻声道:“犯人是被剥夺自由的人,终究与农民不同。再过二十年,等我国实现农业现代化,农民的日子便不会这般艰难了。”</p><p class="ql-block"> 龙桂红轻叹一声:“唉,到那时,我都老了。”声音低微,却如山风掠过荒坡,裹着岁月的尘沙,透出难以言说的苍凉。</p><p class="ql-block"> 刘明心头一紧,怜意如潮涌上,脱口而出:“你永远不会老,你就像山上的木棉花,年年盛开,岁岁灿烂。”他真心愿她能遇见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有暖屋炊烟,有笑语绕膝,过上安稳而明亮的日子。他敬佩李家强那般果敢,敢爱敢恨,认定的路从不回头;而他自己,却始终未曾准备好,去承担一段与农村姑娘相守终生的深情,更缺那份破土而出的勇气与担当。</p><p class="ql-block"> 龙桂红低声道:“你真会说话。”可她的嘴角未能扬起笑意,因为她明白,那不过是温柔的怜惜,不是心动的告白。她望着远处的山脊,木棉树影在风中摇曳,仿佛映照着她无法握紧的年华与飘摇的命运。</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 第四十二章 婉转低回 <p class="ql-block">  西边的太阳像一只巨大的、圆圆的火球,缓慢地滚动下山。</p><p class="ql-block"> 火球先是亲吻了山顶,山顶又好似张开大嘴要吞噬火球,而火球却趁机躲到山背后沉下去。然后,那些跟随着火球的红彤彤的晚霞也不甘心落后,追寻火球到了地宫,一起休息了。随之,月牙带着它的一群星星卫士出来巡视了,朦朦胧胧的一片,在天上观看着大地的景色,好像在惊叹,原来还有一群人在田里忙碌着呢,这真是一群不知疲倦的人啊……</p><p class="ql-block"> 的确,这里仿佛连空气都疲倦了,人们没有更多的力气说话,只知道机械性地往田里塞着秧苗,秧苗插得是否整齐并不重要,绝大多数人的心里只想着收工的哨声早些吹响。</p><p class="ql-block"> 渴望能早点收工的龙桂红忍不住了,悄悄地来到队长农绍远的身旁,一边插秧,一边轻声地说:“队长,天都黑成这样了,还不收工?”</p><p class="ql-block"> 农绍远说:“就要到下春雨的雨季了,全队有两百多亩田,春插任务很重,一下雨工作效率就低,所以趁着天气晴朗,多插一点,争取在二十天内把秧插完,先紧后空嘛……”</p><p class="ql-block"> 盼了又盼,突然“嘀嘀”一声哨声划破了即将黑暗的上空。队长农绍远高喊:“收工!”</p><p class="ql-block"> 听到哨声的人们直起了麻木的腰,立即把手中还剩下的秧苗放回田里。阵阵晚风吹来,似乎给已停止劳作的人们带来一些寒意。刘明和其他人在田边草草地洗洗手脚,然后跟着大家踏上归途。</p><p class="ql-block"> 挑着空泥箕,越过一道道田埂,刘明知道龙桂红在后面跟着他走,在这一天的劳动中,他总觉得她就在自己的附近,不离不弃的。他们来到了大路上,路好走多了,社员们就像一支夜行的队伍,路上的碎石头被踩踏得发出“沙沙”的响声。离宿舍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p><p class="ql-block"> “刘明,我家只有我和我妈两个人,天黑成这样了,你回去还要自己煮饭菜吧,不如到我们家来,我妈今天不出工,已煮好饭菜留着了,回去就可以吃晚饭了。”龙桂红追上了刘明,夜色中,她挺着丰满的胸脯,身上的红衣依稀可辨,一对短辫在脑后晃动着。一时间,刘明不知所措,这是他人生第一次在夜晚与一位漂亮的姑娘行走。如果龙桂红是城里的姑娘,这里是灯光明亮的街道或公园里的林荫道,两人一同漫步,那多惬意啊,但这里是农村,并且是在劳累了一天后收工回去的路上,肚子都饿得呱呱叫了。</p><p class="ql-block"> “不,自己的事自己做,我还是自己回去动手吧。”刘明回绝了龙桂红。</p><p class="ql-block"> “你不必客气,到我家就可以吃晚饭了。”龙桂红坚持说道。</p><p class="ql-block"> “谢谢你了,我有面条,回去也能很快吃上晚餐。”刘明想到家人省吃俭用捎给他的面条,这样说道。</p><p class="ql-block"> “哎,有面条吃很好,都是从家里拿来的吧。”</p><p class="ql-block"> “是的。”</p><p class="ql-block"> “做城里人就比做农民好,国家有面条供应,农民就没有,我们想吃一餐面条都很难啊。”龙桂红又一次在刘明面前羡慕起城市里的居民。</p><p class="ql-block"> 刘明说:“国家供应居民的面条每人每月仅限一斤(一把),我到这里插队后国家就不再供应了。现在我们的国家还很贫穷落后,如果以后富裕起来了,南方种稻田的人民一定都能吃得到面条。”</p><p class="ql-block"> “我记得还在读小学时,有一年过春节,全家人非常想吃一餐面条,我父亲只好拿自留地里收获的十斤绿豆,用一天时间步行到县城与人家换面条。种这些绿豆很辛苦,炎热的夏天喝绿豆粥最能解暑,但我们都舍不得吃。城里人包粽子就需要绿豆,但两斤绿豆才换得一斤面,十斤绿豆仅换得五斤面条,我们是亏了,但我们还是愿意换的。我在家里是最小的,特别是我父亲最疼爱我,全家人宁可少吃也让我多吃。有了这些面条,全家人过了一個很痛快的春节,到现在我还记得很清楚。后来,城里与我爸换面条的人还想让我们每年都拿绿豆与他换面条,但我家的自留地不够用,都用来种青菜了。后来绿豆涨价,一斤绿豆能换一斤面条,不过,我家再没有用绿豆换面条,我也已经很久没吃上面条了。我们这些种田人就喜欢吃北方农民做的面条,吃面条的那种感觉真好,滑溜溜的,咯咯咯……”她笑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迈着疲惫的脚步,刘明边走边听。刘明知道龙桂红讲的是实话,因为,他从小就见到外婆拿舍不得吃的面条与农民换绿豆。有了绿豆,炎热的夏天就能吃上解暑的绿豆粥,春节期间就能吃上用绿豆做馅的绿豆粽。龙桂红姑娘人好心好,刘明也有七情六欲,她的美充诉在刘明大脑的每个细胞里,对刘明有着强烈的异性吸引。但刘明实在不好意思到她家吃饭,自己有面条,再加一个鸡蛋,几根青菜,煮食起来很方便。他听到桂红姑娘对面条的喜爱和渴望,真想送她两三把(斤),让她全家都能品尝。可刘明也觉得很为难,他剩下的面条也不多了,仅可供食用一两次。的确,只有以后国家繁荣富裕起来了,城里居民能享受到的,农民同样能享受到。</p><p class="ql-block"> 在晚风阵阵的吹拂下,早劳累了一天的刘明挑着空泥箕,拖着疲惫不堪、沾满着泥巴的身体,就要与桂红分别了。一天下来,他觉得龙桂红是个热情的人。有时他的秧插没了,她还主动帮他提秧,配合得很默契。此时,刘明觉得龙桂红对他还有许多话要说,心里又是一阵怦然心动。他真想邀请她到自己的房间一起煮面条,边吃边聊,但他又不敢贸然开口,因为如果这样,次日村里必定会传出一个特大的新闻:“刘明与龙桂红好上了”。刘明想,这消息万一传到父母那里,他们是不能接受的;外婆知道后,更会令她不安;而自己成为人们口中一个刚插队不久就学会谈恋爱的男知青,这是他所不情愿的。韦永阁临走时的话不时在他的耳边回响着,但他又想起黄胜保走过的那条使人消魂又能排除寂寞的路。刘明怀着极其矛盾的心情,经过一番激烈的思想斗争后,他胆怯了,只好默默地回去,留下了月色下失望的龙桂红一人。</p><p class="ql-block"> 宿舍拐角的路灯没有亮,刘明跌跌撞撞地打开房门,放下泥箕,开灯,走进厨房,揭开水缸盖一看,哎呀,水不够用了。他找了手电筒,有气无力地挑起水桶取水。刚走几步,脚有些发抖,他实在是太饿太累了,饿得肚皮似乎都要贴脊梁骨了,但唯一的办法是振作起来,赶紧挑水煮晚餐,填饱肚子才是唯一的出路……</p><p class="ql-block"> 夜越来越深,山影沉沉。月牙儿悬在半空,像一把弯弯的钩子,勾着人心里那些说不出口的话。龙桂红站在自家屋前的小坡上,望着刘明宿舍的方向,风撩起她额前的碎发,红衣角轻轻摆动。她没有立刻进屋,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还在等什么。</p><p class="ql-block"> 而刘明去挑水回来后,在灶前蹲着,火苗舔着锅底,水开了,面条下锅,白气腾腾地升起来,模糊了他的眼睛。他低头看着锅里翻滚的面条,忽然想起龙桂红说“滑溜溜的,咯咯咯”时那清脆的笑声,心里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p><p class="ql-block"> 他盛了一碗,坐在小凳上慢慢吃着,没加蛋,也没青菜。屋外,虫鸣低回,像一首无人听见的歌。这一夜,两个人都没睡好。一个想着拒绝的歉意,一个念着等待的落空。情意像晚风里的雾,看得见,抓不住,只能任它在心间缓缓流淌,婉转低回。</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 第四十三章 苦楝树之歌 <p class="ql-block">  时光在慢慢地流逝,刘明知道他要攒够两年的插龄才能离开这里。插青们都是要过这个关的,这是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需要。两年期限,只能多,不能少。</p><p class="ql-block"> 白天的劳累冲淡了刘明抑郁的心情,而到了晚上,这里安静得只剩下呼吸的声音,像是他一人的世界。一天晚上,孤单的刘明又一次站在苦楝树下,仰望着漆黑的夜空,看着不远处那星星点点的农家灯光,以及眼前飞动着的萤火虫发出微弱的光,心里空空荡荡的,本想拿出口琴吹吹打发一下这无聊的时光,但却没有一个人倾听,索然无味。想回屋看书,但手上的书已全部看完,就连罗小平送的那两本学唱歌的书也看过无数次。</p><p class="ql-block"> 许久过后,刘明无奈地回到屋里,闭着眼躺在床上迫使自己快快入睡,谁知那可恶的老鼠又在房顶窸窸窣窣。刘明愤怒地从床上坐起来,双手用力拍着床,嘴里叫着:“滚——”老鼠暂时停止了它们的闹腾,可刘明再也睡不着,打开收音机也没能搜到好听的歌曲,索性把它关掉,信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这本书是介绍怎样写歌词的,因为那次漏雨被淋湿了,封面已经破烂,但书里写的什么内容刘明几乎了如指掌。他就这样胡乱地翻着书,感觉这漫长的黑夜实在是太难熬了。</p><p class="ql-block"> 忽然,书中一篇介绍歌曲《东方红》的作者李有源的文章吸引了他:</p><p class="ql-block"> 一九零三年,李有源出生于陕西省佳县一户贫农家里。虽然家境贫困,但母亲明白“睁眼是瞎子”的道理,就设法让李有源进学校念书识字。他在县立小学念了一冬天的书,成了村里唯一识字的人。李有源聪颖好学,又自学掌握了许多文化知识,读了很多书,还把读过的文学书籍里的故事讲给乡亲们听,很受欢迎。</p><p class="ql-block"> 他的家乡解放后,李有源和贫苦的乡亲们翻了身,生活好了起来,他就把遇到的新人新事编成秧歌来歌唱。有一个冬日的早晨,年近四十岁的李有源外出办事。一路上他哼着曲子,突然,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李有源凝视着红太阳,顿时感到温暖起来,全身都是劲,就自言自语地说:“把毛主席比作太阳是最好不过了。”他心里激动得想编一首歌。当晚,李有源坐在炕桌旁的煤油灯下思索着、琢磨着,终于编写出一首《东方红》歌曲:“东方红,太阳升,中国出了个毛泽东;他为人民谋生存,他是人民大救星……”</p><p class="ql-block"> 看到这里,刘明一阵激动,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心想:李有源只是个读过很短时间书的农民,却能创作出这首深受广大人民喜爱、流传不衰的歌曲,首先是出于对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热爱,其次,创作歌词并不是件高不可攀的事情,为什么自己不能写歌词呢?刘明又想:文艺爱好应该是多样的,不但要爱唱歌、会乐器,还要能创作歌词、作曲才行。自己是知识青年,有文化基础,要是自己能写歌词,又能谱曲,还能演唱,既可自娱自乐,增加一门才艺,又能愉快地度过这段漫长的寂寞时光,这该多好啊。</p><p class="ql-block"> 想到这里,刘明坐不住了,忙着下床,考虑创作一首歌词。可写什么好呢?他搜肠刮肚,不断地在房间里踱着步,但就是不知如何落笔。他走出门外,站在草地上,此时只有苦楝树和他对望着。黑夜中,透过屋角和房间里射出的灯光,人影与树影倒映在地上合二为一,有时又成一双。他走上前抚摸着苦楝树,感觉树皮有点粗糙。它经过一个寒冷的冬天后,好像又长高了许多,还长出了不少绿叶与嫩芽。更引起他注意的是树枝上有许许多多紫色的花朵,花瓣小小的,一簇簇绽放着。虽未闻见花香,但却已是春意盎然。尽管这花没有凤凰树的花那样鲜艳、大气,但紫气东来,不失高雅,有着山村朴实的韵味,清新地点缀着土坯房门前的景致,十分惹人喜欢。触景生情的刘明,又想起刘日铭离开前说的那番话,思绪万千。</p><p class="ql-block"> 刘日铭和李家强离开这里有一段时间了,他们不时给刘明写信,汇报他们的近况。他们到了岩滩电站的工地,暂时没有被安排工作,而是学习文化知识,每天都上课。他们有时去观看日夜奔流不息的红水河,在红水河畔散步。他们想念家乡,想念右江河,想念苦楝树与土坯房……真是剪不断的乡愁啊。尤其是刘日铭,怀旧的心情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他在给刘明的信中谈到了苦楝树给他带来的思念,谈到与彩梦在苦楝树下的恋情,谈到了苦楝树在绘画创作中给他带来的灵感,谈到了在苦楝树下度过的十分珍贵的时光……他滔滔不绝,令刘明十分感动。</p><p class="ql-block"> 这棵普普通通的苦楝树,能有缘生长在这里,这是上天有意的安排吗?它本来是生长在荒山野岭的,可现在却与自己朝夕相伴。他感到自己就像这棵苦楝树,树上那紫色的花朵就像插队知识青年美丽的青春。不是吗?他是从城里,从热闹的地方,从凤凰树花开的季节,扎根到这偏僻贫困的小山村的。离开了亲人,离开了同学和朋友,过着孤独寂寞的艰苦生活,将美好的青春献给了这片土地。忽然,他像是来了灵感。对,就为这棵苦楝树写一首歌词吧。他立即回到房间,拿出纸和笔就写了起来:</p><p class="ql-block">《苦楝树之歌》</p><p class="ql-block">你是一棵苦楝树,</p><p class="ql-block">根植大地把情抒。</p><p class="ql-block">太阳初升沐晨曦,</p><p class="ql-block">明月如镜枝是梳。</p><p class="ql-block">啊,苦楝树,</p><p class="ql-block">愿你枝繁叶更茂,</p><p class="ql-block">花开烂漫春长久。</p><p class="ql-block">啊,苦楝树,</p><p class="ql-block">你是可爱的树。</p><p class="ql-block">啊,苦楝树,</p><p class="ql-block">你是美丽的树。</p><p class="ql-block">你是一棵苦楝树,</p><p class="ql-block">昼夜守望家门口。</p><p class="ql-block">顶天立地心不移,</p><p class="ql-block">冬寒夏炎精神抖。</p><p class="ql-block">啊,苦楝树,</p><p class="ql-block">愿你身躯更健壮,</p><p class="ql-block">不畏雷电风雨骤。</p><p class="ql-block">啊,苦楝树,</p><p class="ql-block">你是坚强的树。</p><p class="ql-block">啊,苦楝树,</p><p class="ql-block">你是奋发的树。</p><p class="ql-block"> 刘明仅用很短的时间,就把这首歌词写了出来。他反反复复看了多次,文笔虽不是很好,但凭借现有的文化水平他已感到满足。他又想到谢秀琴写的诗歌——《家乡的凤凰树》。凤凰树花开烂漫火红,而苦楝树树名意含“苦恋”和“苦练”,更是耐人寻味,寓意深刻。今晚能为苦楝树写出这首歌词,他兴奋不已。他体会到了歌词创作的乐趣,感受到“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的道理。入睡后他做了一个梦:</p><p class="ql-block"> 梦里的旋律低回婉转,像一缕晨雾缠绕在山间小路,又似一封未曾寄出的信,在风中轻轻飘荡。那曲调不张扬,却带着泥土的温润与树根的坚韧,缓缓流淌进每一个听者的心里。刘明在梦中听见自己的歌声,也听见了无数知青的脚步声,听见了红水河的低语,听见了苦楝花在风中轻轻摇曳的沙沙声。那是一首属于沉默者的歌,一首在寂静中生长、在孤独中绽放的歌。</p><p class="ql-block"> 醒来时,天还未亮,窗外的苦楝树影依旧静立。刘明轻轻哼起那支尚未谱曲的《苦楝树之歌》,声音低缓,像在安抚自己,也像在回应那棵树的守望。他忽然明白,有些歌不必响彻云霄,只要能在心底轻轻回响,便已足够。</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 第四十四章 队干开会 <p class="ql-block">  乍暖还寒的时节,晚风还有些刺骨的冷意。</p><p class="ql-block"> 春插大忙刚过的一天晚上,队部主席台的间隔处摆有两张长板凳,作为临时的会议室。指导员农金玉披着一件黑棉外衣,先进来把灯打开。每天吃晚饭时他都要喝二两烧酒,通通血脉,壮壮筋骨。这次春插后,他白发更多了,脸上的老年斑密密麻麻的,沧桑的脸因喝了酒通红通红的,在灯光下闪着光泽。不过,他的身板还算硬朗,日常的劳动还能承受。</p><p class="ql-block"> 这时队长农绍远也走了进来,和农金玉同坐在一张长板凳上。确实,农绍远是全队最辛苦的人。不过他正当壮年,思路清晰,身子骨硬朗,全身有使不完的力气。接着,会计农金贵和副队长何健也进来了,面向农金玉和农绍远坐在另一张长板凳上。他们四人就是这个生产队的核心,是生产队的灵魂,他们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整个生产队的神经。</p><p class="ql-block"> 农金玉近日到公社参加完生产会议,现在召集这几位队干开会,一是传达上级的指示精神,二是研究生产队的下一步工作。农金玉发言了,他说:“今晚我们开个简单会议,传达一下这两天我到公社开会的指示和精神。公社姚主任对我队去年一年的生产完成情况还是很满意的,从晚稻收成来看,创造了收成纪录。特别是在出现旱情的情况下还能取得这样的成绩,很不错。工分分值也提高了百分之十。其他队工分分值也有提高,但没有我们队的高。年初又大搞了农田水利基本建设,预计今年的收成将会创新高。我队是一面鲜红的旗帜,希望我们队今后再接再厉。”</p><p class="ql-block"> 农绍远说:“社员们的积极性还是比较高的,但是有些环节我们还需要加强。今年队里知青不多,少了部分开支,但同时也少了部分力量。知青们大部分是听指挥、积极肯干的,农灿群、谢秀琴的离开,让我们队干的担子更重了。”他肯定了插青们在队里的作用。</p><p class="ql-block"> 农金贵说:“几年来,她们为我们分担了不少工作。她们一离开,我们的压力就更大了,我是舍不得她们离开的。”</p><p class="ql-block"> 何健说:“平时我管民兵工作多些,我的担子轻,又年轻力壮,如果需要,可增加我的工作量。”</p><p class="ql-block"> 农金玉笑着说:“你还是个单身汉,没家庭负担。这样吧,你就把农灿群她们的工作接过来。”</p><p class="ql-block"> 何健说:“好吧,但是我工作做不到她们那么优秀哦。我是个粗心鬼,因为粗心,到现在还找不到老婆呢。”话刚说完,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农金贵关切地说道:“你年龄不小了,要改变一下你粗心的作风了。你不要只想着一个女人,在一棵树上吊死,要向多些女人献献殷勤,这样老婆是会有的。”接着又是一阵笑声。人们知道,他曾托人向农珍玉求婚未果,直到现在还恋着她。</p><p class="ql-block"> 何健却不服气地说:“村里漂亮的姑娘心里都是向着男知青,我再跪再拜也轮不到我。男插青有什么好呢?吃苦耐劳是不及我们的,我们的文化水平也不见得比他们差,只是今后他们有个铁饭碗嘛,做农民就衰在这里。”</p><p class="ql-block"> 农金贵笑着又插一句:“你呀,还是不错的,不要看不起自己。全国七亿人,农民占了大部分,你对自己要有信心,现在只是桃花运还未到嘛,哈哈哈。”又来一阵大笑声。</p><p class="ql-block"> 何健却低头不语了,众人猜想他又是去想他的桃花运了吧,三十好几了,如果早就结了婚的话,现在都可以做一个有儿子使唤的父亲了,生活也轻松了,而现在连老婆的影子都还没有见到,心里肯定凄凉,亏他还是个队干,曾到过许多地方传经送宝,得到过无数人的鼓掌欢迎呢,其中不乏美女吧……</p><p class="ql-block"> 农绍远把话题又转了回来,说道:“今年我们的任务还很重,其他生产队都在看着我们队,如果我们队的工分分值降下来,别队就会笑话我们,说我们落后了,这影响就不好了。我们四队一直是自治区响当当的先进集体,这是动力,同时也是压力。”</p><p class="ql-block"> 农金玉点了一支烟,慢慢抽了两口,说:“队里还有不少潜力可挖的,如上山采石卖,增加粉店营业时间,再增加菜地的收入,等等。”</p><p class="ql-block"> 农绍远说:“上山采石有难度,但收入不差,我们暂且不说。且看粉店收入这一块,这里机关不少,附近就有管教干部,中小学校、圩场也在这里,经营好的话收入会非常可观。珍玉曾多次向我反映说粉不够卖,每天早早地就收店关门了,所以增加营业时间的话,每日还可增加一百碗粉的销售。”</p><p class="ql-block"> 农金玉说:“是的,有人在眼红,供销社认为是我们抢了他们的生意,说早餐店由他们经营才对,我们经营是‘野马’副业。”</p><p class="ql-block"> 农绍远说:“供销社提出粉店要和我队共同经营,我们提供场地、劳动力、原料,挂他们的名,但分成为五五对分,这很不合理啊,他们想不劳而获。”</p><p class="ql-block"> 农金贵说:“按理说,是应该由他们经营,但他们没有这个能力,谁为他们蒸粉?他们人手又不够,又没有门面,他们怎能经营?供销社很后悔当年被我队买走这幢房子。粉店这门面是我队的远见,早年勤俭节约买下了它,现在该到发挥效益的时候了。人家早上要吃早餐,谁有能力谁经营。他们这样的要求太不合理。”</p><p class="ql-block"> 农金玉说:“这个问题在公社里争论很大,虽然说现在上面禁止农民不务正业,报纸也经常报道,出现一个批评一个,把刹住‘野马’副业作为大事来抓。但是,农民不搞一些这样的生意就得喝西北风了。所以公社姚主任很理解我们,希望我们在抓好晚稻超早稻这个前提下,兼些副业,提高些工分分值,改善一下社员的生活。”</p><p class="ql-block"> 农金贵插一句说:“公社现在对我们这情况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啦。”</p><p class="ql-block"> 农绍远说:“有姚主任的支持,我们要大胆做,这样既解决人们吃早餐的问题,又可增加队里收入,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我们不要管它是‘野马’还是‘家马’,只要能跑就是匹好马。”说完大家都笑了起来。</p><p class="ql-block"> 农金玉说:“我们再来研究一下生产队菜地的工作。老欧(欧叔)经常向我反映,他们人手不够,原来刘日铭是挂名在那里,但他不常出工。虽然有时出工,但又到处去吹牛,讲一大堆大话,出工不出力。现在他走了,等于少了一个包袱。”</p><p class="ql-block"> 农绍远说:“本来按他的表现,招工单位是不愿接收的,当时我都替他担心,怕他走不了。但现在形势在变化,插青不能久留农村,能参加工作都让他们去参加工作。他走了,目前菜地缺一个名额。”</p><p class="ql-block"> 农金玉说:“菜地的收入也是生产队收入的一个重要来源,它的潜力还可以再挖一挖。”</p><p class="ql-block"> 农金贵说:“去年菜地收入是 3561 元,数字连续几年都在提升,搞好菜地工作,今年还可再上一层楼。”</p><p class="ql-block"> 农金玉说:“那就增加菜地人员,看看能增加谁。”</p><p class="ql-block"> 农金贵说:“我看还是让刘明去吧,他来这里近一年了,出工很正常,也比刚来时做得好多了,其他方面表现也不错,相信他会把菜地的劳动做好的,不会是另一个刘日铭。”</p><p class="ql-block"> 农金玉说:“好的,现在插青只有他一个了,他在菜地劳动也比较合适。”</p><p class="ql-block"> 农绍远说:“我也没有意见。菜地增加人员,同时也要增加他们的任务,今年菜地的收入要有大幅度提高。找个时间我去找老欧谈一谈。”</p><p class="ql-block">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畅所欲言。</p><p class="ql-block"> 又过了好一会儿,农金玉站起来说话了:“大家还有没有说的?没有的话就这样定了。散会。”说完,起身走上前把电灯摁灭。</p><p class="ql-block"> 屋外风还在吹,门缝里漏进的冷气让板凳上的余温迅速散去。可刚才那番话,却像灶膛里未熄的炭火,在每个人心里悄悄燃着。这队里的事,从来不是一个人扛的,而是四个人围坐着,你添一把柴,我加一口风,才烧得旺。灯灭了,路却还亮着。</p><p class="ql-block">(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