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汉素面高脚杯

杜小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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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杜小艳 图|网络

在咸阳博物馆的展柜中，一只西汉玉素面高脚杯如沉默的史官，以玉石的斑驳肌理为纸，以两千年的时光为墨，书写着汉代玉器工艺的辉煌与历史的厚重。它由整块玉石雕琢而成，修长挺拔的身姿里藏着大汉王朝的气度，光素无纹的表面下，是时光沉淀出的典雅与沧桑。

初见此杯，便被其修长的造型所吸引。上部的深腹杯体端庄大气，下接束腰高足，线条洗练得近乎苛刻，却在简约中透出一种挺拔的力量。没有繁复的纹饰堆砌，仅以玉石本身的形态与色泽说话——这是汉代玉器“重材尚素”审美最直接的表达。玉石的温润质感在灯光下隐隐流转，棕褐与黑绿的斑驳色泽交织成天然的纹理，似是历史在杯身洇开的印记，每一道色块的碰撞，都在诉说着它曾历经的地下岁月与世间沧桑。

若将视线聚焦于工艺，更觉其精妙绝伦。在汉代，要将整块玉石雕琢成如此结构分明的高脚杯，需经过切割、掏膛、打磨等一系列复杂工序。工匠需先将玉石料切割成大致的杯形，再以特制工具从杯口向内掏膛，既要保证杯壁厚度均匀，又要让束腰高足与杯体完美衔接，这在没有现代机械的年代，无疑是对技艺与耐心的双重考验。而最终呈现的“一体成型”效果，便是汉代玉工“鬼斧神工”的最佳佐证。杯体表面那些细微的裂纹与色泽变化，并非工艺的瑕疵，而是时光留下的勋章，见证着它在地下沉睡的千年岁月，也见证着汉代玉器工艺的精湛与坚韧。

遥想西汉时期，这只玉杯或许曾出现在贵族的宴会上。它被一双保养得宜的手轻轻托起，杯中盛着甘醇的美酒，酒液在玉壁的映衬下泛着琥珀色的光。主人举杯时，高足的设计让持握更为优雅，玉石的冰凉与酒的温热在指尖交融，恰如汉代贵族对“雅”与“礼”的追求——既要有物质的享受，更要有审美与身份的彰显。它是实用的酒器，承载着宴饮的欢愉；更是身份的象征，以玉石的珍贵与工艺的精湛，凸显主人的尊贵地位。

它是咸阳汉墓的瑰宝，也是汉代高级玉容器的典范。在汉代，玉器不仅是物质财富的体现，更被赋予了“通灵”“不朽”的精神意义。这只高脚杯以其修长的造型、光素的表面，打破了传统礼器的刻板，将汉代贵族的日常审美与精神追求凝固在玉石之中。它不张扬，却在简约的线条里藏着大汉的雄风；它不华丽，却在斑驳的色泽中透着历史的深邃——这种“大朴若拙”的美，正是汉代玉器穿越时空的魅力所在。

如今，它在咸阳博物馆的展柜里，与众多汉代文物一同，向世人展示着那个时代的工艺水平与审美风尚。每天，无数参观者的目光在它身上停留，有人赞叹其工艺的精湛，有人沉醉于其历史的厚重，有人则在它光素的轮廓与斑驳的色泽中，读懂了汉代王朝那一份“以简为尊，以素为雅”的审美哲思。这只玉杯，早已超越了“酒器”的实用价值，成为一段历史的载体、一种工艺的标本、一种审美的象征，在时光的长河里，静静散发着属于西汉的、古朴而典雅的光芒，等待着每一位懂它的人，倾听它跨越千年的沉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