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感悟】 于烟火尘埃里见民族筋骨——读1980版《四世同堂》论普通人的抗战觉醒

树生

<p class="ql-block">作者:树生(安徽)</p><p class="ql-block">美篇号:170196467</p><p class="ql-block">图片来源:网络剧照海报(致谢)</p> <p class="ql-block">去年冬天整理外婆家老宅阁楼,踩着吱呀木楼梯到顶层,樟木味漫来——徽州木雕花柜里,压着本蓝布封皮的《四世同堂》,书脊“四川人民出版社 1980”的烫金字磨得发淡。这是新中国首版结集的《四世同堂》,第三卷《饥荒》只收前二十章,外公却在扉页用歙县老墨写:“1985年冬,读至祁天佑游街,忽忆民国三十二年,你太外婆揣油纸包桂花糕,从徽州黟县搭两天乌篷船去杭州,想给西湖边开绸布庄的太外公送粮,到钱塘门被日军岗哨拦着,手冻得攥不住包,终未见面。</p> <p class="ql-block">普通人的觉醒从不是喊出来的,是像祁老太爷那样被日子打醒的。1980版书里,祁老太爷总说“庚子年我都熬过来了”,让韵梅锁严米缸,书页旁外公用铅笔注:“你太外公初到杭州开布庄时,也说‘守着铺子就饿不着’”。他以为乱世与己无关,直到我读韵梅买白面,老板压声说“日本人把粮都统了,糙米都得凭‘良民证’抢”,才想起外公讲的细节:太外婆当年在钱塘门,见日军砸粮店,掌柜被按在地上打,喊着“我只剩这点粮了”。后来祁天佑被逼穿纸糊“奸商”衣服游街,回家对祁瑞宣哽咽“我没脸活了”,书的空白处,外公用红笔补:“你太外公从杭州逃回,说日军搜遍西湖边铺子,拉走值钱的布,还把掌柜绑在柳树上抽,逼喊‘大东亚共荣’——咱徽州人讲‘守业如守气节’,可那时保住铺子都要拼命。”原来书里的无奈,都是外公见过的真事;祁老太爷“家保不住了”的叹息,是无数中国人咬着牙才说出口的清醒——没有国,再结实的米缸、再红火的铺子,也只是风中的徽州纸伞,一戳就破。</p> <p class="ql-block">老舍写的抵抗,从不是电影里的冲锋,是普通人藏在日子里的“不低头”。1980版书里,钱默吟起初劝祁瑞宣“少管闲事”,我还嘀咕“这老先生怎么这么软”,直到读他儿子钱仲石为毁日军军火,把卡车开下山崖,他自己被打得流血却笑说“我要跟他们耗下去”,眼泪砸在书页上。这一页页脚,外公画了小圈:“你李爷爷是徽州去杭州做茶叶的‘钱默吟’,日军要他送茶,他连夜锁茶仓,躲进灵隐寺帮游击队传消息,有次为藏纸条拆了《茶经》书脊,手指破了也没声张。”我小时候听李爷爷讲,躲在禅房里听日军皮鞋声,怕得慌,可一想到“不能让日本人用我的茶”,就硬撑着。还有李四爷帮邻居收尸,书里写他“揣着白酒,在日军岗哨前绕三圈才把人背回”,外公批:“你四爷当年在杭州,帮埋过两个抗日学生,日军要抓他,他躲进虎跑寺禅房饿了三天,出来脸都青了,还说‘都是中国人,不能让他们曝尸西湖边’。”这些小事让“抵抗”有了模样:是李爷爷拆过的书脊,是李四爷饿了三天的坚持,是太外公把好料子剪碎说“绝不给日军做军装”的执拗——他们没扛过枪,却用朴素的坚持,织成抗战最牢的网。</p> <p class="ql-block">最让我心里发紧的,是书里“灰色地带”的人。冠晓荷跟着日军点头哈腰,劝祁瑞宣“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起初觉得他恶心,可看到外公写的“你表叔公当年在杭州,为谋伪政府差事,卖了茶行还帮日军带路搜铺子,最后却被当成‘没用的人’赶出来,病死在钱塘江边破庙”,突然只剩发凉。原来有些坏人不是天生坏,是被“好处”蒙了眼,忘了“中国人”的根。而祁瑞宣被迫在伪政府上班,他跟弟弟说“我留在这儿,是为了帮咱们的人”,外公在这话下画了三道横线:“你外公当年在杭州小学教书,日军要他教‘大东亚共荣’,他表面答应,却偷偷讲岳飞,还把《满江红》写在黑板角落,被发现后差点被打断腿,他说‘就算跪着,也得把中国人的骨气教给孩子’。”去年整理外公旧教案,真见了铅笔写的《满江红》,字迹歪扭,却能看清“靖康耻,犹未雪”。</p> <p class="ql-block">合上书,我把这本1980版《四世同堂》抱回家,封皮的出版社字样虽褪色,外公的批注还带着墨温。我夹了片西湖边的桂花——现在的钱塘门没了日军岗哨,绸布庄挂着鲜亮料子,孩子们在湖边放风筝,笑声裹着桂花香飘很远。外公当年捧着这本缺页的书,大概也盼着这样的日子。</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如今我们读八十年前的故事,更该记得:那些烟火尘埃里坚守的普通人,不管是北平的祁家人,还是杭州的太外公、徽州的太外婆,都是民族的筋骨。他们的苦不能忘,他们的骨气要接住——这是对历史最好的纪念,也是对老舍先生最好的回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