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记忆：吃方便面的那些年

吴蓉辉

你会不会也和我一样，在某个毫无征兆的时刻，突然就被一股想吃方便面的冲动击中？对一些人来说，它或许是不得已的将就；但于我而言，那却是一种真心的向往。即便顶着“垃圾食品”的名头，我也依然会惦念它独有的那份美好。

我的第一包方便面，是大姐出差带回来的稀罕物。那是一个四四方方的面饼，长着一头波浪般的“卷发”，不像现在圆形的面饼更容易放入碗中。配料也简单，仅有一包掺杂着盐与味精的粉末，和一个黄澄澄的油包。可在当时，它在我们眼中，不亚于一份来自远方的礼物。

记忆里，方便面真正闯入我的日常生活，已是上世纪80年代末。在商店里木架子的顶层，它们被摆放得整整齐齐，成了我上下学路上一次次仰望的眼馋对象。

读初中时，小浣熊干脆面成了我们全部的心心念念。我们会隔着包装袋，小心翼翼地将面饼捏成碎块，撒进调料，然后揪紧袋口上下摇晃，让每一块都均匀地沾上味道。那油炸过的面饼，香而松脆，我们总是无比珍惜地一小块一小块品尝。在学校，那是你一把我一把式共享的快乐；当然，如果与小伙伴闹别扭了，也就暂时失去这份分享的资格。每次吃到最后，总不忘将袋底的碎渣悉数抖落在一角，再仰头倒入嘴里，一口吃掉。方便面实在是太好吃了，要说有什么缺点的话，它唯一的缺点，大概就是分量实在太少，每每让人意犹未尽。

读师范时，正值长身体的年纪，身体里像藏着永远填不满的空洞，特别是冬天晚自习后，更是饿得魂不守舍。偶然在北大街发现一家批发店，里面方便面品种繁多，价格实惠，便成了我常去的“补给站”。从此，寝室里时常飘荡起那股特有的、令人安心的香气。有时大家争抢着一份，有时则人手一碗，大家各自坐在床沿，一边吸溜着面条，一边漫无边际地闲聊。那氤氲的热气与昏黄的灯光，交织成青春里一段无比温柔的回忆。

到我上大学时，方便面已彻底沦为最普通的快餐，是绿皮火车上最寻常的平民食物。和同学逛街，也会顺手买上几包。吃法也“奢华”起来，加一根火腿肠，配一包榨菜，成了心照不宣的标配。甚至有室友突发奇想，要用它来减肥——在那个对卡路里还一无所知的年纪，如今回想，这份天真着实有些傻气。

工作以后，每隔一段时间，那种熟悉的想念便会卷土重来，必须认真地煮上一包方能解馋。守着一只小奶锅，耐心等待水花沸腾，看面饼与料包在滚水中舒展融化。继而将火腿肠掰成几段投入，最后烫几根青菜。当这样一碗热气腾腾的面端到面前，它便不再只是果腹之物，而是深夜对自己最简便也最丰足的犒赏。

再后来，关于它是“垃圾食品”的说法愈发盛行，我便吃得少了。如今难得吃上一回方便面，反倒觉得这是在改善生活。

我想，我对方便面的喜爱，大抵是沉迷于吃面这个过程本身。在我心中，它是一项非常伟大的发明，它应现代的快节奏而生，一经问世，便经久不衰，似乎大大小小的超市里都从没有断货过方便面。它让无数疲惫的躯体与心灵，能以最短的时间、最小的代价，获得一份扎实而温暖的抚慰。

每当回忆起这些，连记忆都仿佛带着它特有的味道。我想，往后的日子，我大概依旧会偶尔煮上一碗，然后，一边怀着小小的“罪恶感”，一边心满意足地狼吞虎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