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一場 Faroe Islands (法羅群島) 的詩意流連</h3> <h3>圖\文\張薇</h3> <h3> Múlafossur Waterfall 和它那 11 人的小村落</h3> <h3>Faroe Islands(法羅群島),這座北大西洋上的群島,宛如一幅被風輕拂、被雨暈染的畫卷。清新的空氣、翠綠的山坡、深藍的海洋與悠然自得的羊群,共同譜寫出一首純淨而真摯的樂章。峭立的岩壁,如墨線般勾勒出沉穩的輪廓;而若隱若現於雲霧之中的山峰,則宛如神祇的踏腳石,將天地的壯麗凝結為一座永恆的自然畫廊。</h3> <h3>尤其是那漫無邊際的玄武岩高原,彷彿仍在訴說著約六千萬年前北大西洋緩緩裂解的故事。資料顯示,那時,大地猶如被無形巨力撕扯,熔岩從深淵中傾瀉而出,滾滾不息,最終在冷卻之後層層堆疊,築起厚達六公里的黑色壁壘。如今,立於島上的山丘與峽灣邊緣,腳下的每一塊岩石,都是那遠古熔岩流凝結後的殘影,彷彿仍在低聲述說著那場烈焰的記憶,而此時的我們,也成了這亙古迴聲的聆聽者。</h3> <h3>這些岩層屬於“北大西洋火城岩省”,一个橫跨格陵蘭、冰島與法羅群島的火山奇蹟。我不由地想像那時的天地,或許還沒有如今的浩瀚海洋阻隔,島嶼大陸緊緊相連,但因火山的脈動,讓整個世界的輪廓在煙火與雷鳴中被重新雕刻。</h3> <h3>從相關資料中還得知,在這堅硬的玄武岩之下,仍沉睡著更為古老的基底——厚達三十公里的大陸殘跡。它像是時間的根脈,深埋而無聲,卻始終全力托舉著年輕的火山岩層,讓法羅群島在北大西洋的孤絕裡,顯得如此沉穩而厚重。</h3> <h3>當我立於此地,望見峽灣與峭壁在雲霧間緩緩展開,仿佛大地正以低沉的顫聲提醒我,它的心臟自遠古以來從未停止過跳動。這片群島不僅僅是一方土地,更像是一首由時光親手題寫的長詩:上半句是火山噴湧時的奔放與熱烈,下半句則是大陸深沉裡的凝重與靜思。</h3> <h3>而位於 Vágar 島西側 Gásadalur 村落裡的 Múlafossur 瀑布,便是這首詩 “下半句” 的具象化。<br><br>在一個風雨乍歇又起的日子裡,我們走進了 Gásadalur,彷彿走入那 “下半句” 迴盪於詩的回聲中——一處寧靜與沉思並存的境地。</h3> <h3>此時的雲霧時聚時散,微雨與狂風在山腰與海面之間無序遊走。當車從狹窄的隧道出口駛出,我們彷彿穿越至另一個世界——眼前是一片靜謐的綠坡,而 Gásadalur 村就靜靜地依偎在被峭岩與大海夾擁的盡頭,宛如一處被時間遺忘的秘境。</h3> <h3>沿著小徑緩步前行,不久便聽見遠處傳來的水聲——那是 Múlafossur 瀑布的呼喚。風起時,只見水霧被捲上空中,飄蕩於翠綠的山坡之上。當走進時,眼前的 Múlafossur 瀑布,自六十公尺高的峭壁直瀉而下,如天地間一筆永恆的筆劃,將群島的靜謐、孤絕與莊重,凝結為一幕無可言喻的奇景。風再起,水霧化作輕紗,掠過臉頰,帶來海鹽與青草交織的氣息——那是天地自遠古以來從未止息的低語。<br><br>此刻的我,也彷彿成了“下半句”詩的一部分——隨著瀑布的節奏,緩緩呼吸著天地之靈氣。</h3> <h3>瀑布上方,是寧靜的山谷和被群山擁抱的小村落,數棟不同色彩的房屋散落其間,仿若在風雨中低聲絮語著久遠的往事。偶爾傳來幾聲羊的咩叫,又被風的和鳴吞沒,清澈地流入村落的每一個角落。多變的天氣,雲霧、雨絲與陽光總是全方位交替著,使這裡的景象幾乎沒有重複的瞬間。詩一般的畫面,畫一般的詩篇,就這樣徐徐展開——天地萬物都在遠去,而我們,只是靜靜地站在詩的迴聲裡。<br></h3> <h3>很難想像,因為地形險峻,直到二十一世紀初,Gásadalur —— 這座僅有十餘戶人家的偏遠小村落 —— 仍默默隱居於峭壁與雲霧之間,與外界幾乎隔絕。當時,村民唯有翻越四百多公尺高的山脊 (一條充滿極具挑戰的山路)、或仰賴自 1983 年起才開通的直升機服務,才能抵達外界的人聲與塵世。郵件的往來,則全靠郵差每週徒步翻山完成。</h3> <h3>早年村裡沒有教堂,學校便被用作禮拜之所。這裡的墓地建於 1873 年,在此之前,若有人離世,他們的棺木也必須翻山越嶺,抬往離家最近的村落 Bøur 才能下葬。歲月在這裡似乎緩緩停駐,唯有風與浪在述說著孤絕的故事。也許正因如此,Gásadalur 才得以保留那份難以言喻的寧靜與純粹,像是一行被時間輕輕擱置的詩。</h3> <h3>(Google Image: 2003 年隧道初建成時的外觀)</h3> <h3>(2025 年9月實地拍攝的隧道外觀)</h3> <h3>2004 年,一條穿越峭壁的公路隧道——Gásadalstunnilin——終於將光帶入這片幽谷。自此,外界的足音漸次傳來,通往村落的道路不再艱險蜿蜒。然而,即使車輛往來於此,這片以原始自然與標誌性風景聞名的土地,依然靜默守護著那份與世無爭的安然。此刻,來到這裡的我們,不僅是為了追尋迥異之風景,更像是在尋回一段被風妥善收藏的寂靜時光。</h3> <h3>由於 Gásadalur 位於海岸之上,地勢略高,登陸條件極為有限。過去,村民若想出海捕魚,只能將船隻停泊在離家最近的村落 Bøur 的海邊。直到 1940 年英國佔領法羅群島期間,一條由海灘通往村落的階梯被修建完成,這種不便的情況才得以改善。<br><br>於是,從客觀的角度來說,這種長期與世隔絕的狀態,正可解釋 Gásadalur 村落人口逐年減少的原因。</h3> <h3>據資料顯示,在隧道尚未開通的 2002 年,Gásadalur 僅有 16 名居民;2004 年隧道通車後,人口一度回升,至 2010 年達到 23 人的短暫高峰。然而,隨後人數又逐年下滑——2012 年為 18 人,2023 年僅剩 13 人,如今更降至 11 人,村中已有數棟房屋空置。隧道的開通確實讓出行更為便利,也提升了村落的可達性,但與此同時也讓夢想飛得更遠,尤其是年輕的羽翼 ——外面的世界,依舊令人嚮往而難以抗拒。</h3> <h3>村中的學校早已關閉,昔日的課堂聲息不再。隧道建成後,最後一名學童已轉往 Vágar 島上的 Sørvágur 就讀——那是法羅群島最古老的聚落之一。過去,村裡僅有小學,學齡兒童在此學習到啟蒙;及至年長,便需前往鄰村 Bøur 繼續學業。對他們而言,那段翻山涉風的路,曾是成長的一部分,如今則成了往事。</h3> <h3>一條隧道,結束了孤絕,也改寫了命運。雖然人口已不似往昔,Gásadalur 的古樸與靜謐依然未變。山谷仍覆著柔綠,萬物自在其間;牛羊沿著坡地緩緩而行,偶爾在日漸增多的旅人面前駐足凝望,彷彿在注視一場時光的流轉。</h3> <h3>傳統農業在此亦悄然孕育出新的生機與契機——這裡的耕地面積與鄰村 Bøur 相當,僅有少部分屬於皇家莊園,其餘則依照土地繼承法,分散於約百位永久產權持有者手中。<br><br>就像這片土地的歷史一樣,那些被歲月雕刻的紋理仍在延續,在時間的深處,悄然訴說著這個村落的堅韌與溫柔。</h3> <h3>隧道在身後漸漸遠去,光與霧重新將村落攬回懷中。Gásadalur,那個唯有親眼目睹,方能相信其真實存在的地方,如同被時間溫柔守護的名字,靜靜留在山谷的懷中。而當車輪繼續前行,我又一次感悟到:旅途的意義,並不在遠方,而在藏有難忘的瞬間——當一處風景悄然遠去,卻在心底留下永恆的光。</h3> <h3>離開村落,沿路前往鄰村 Bøur,我們遇見一群在 "上班路上" 爭執的羊。牠們堵在狹窄的公路上,互相推搡、低鳴,彷彿真有誰趕著開工的時辰。風在一旁輕笑,海在遠處靜聽,我們則在車內溫聲勸導。那一刻,山谷因牠們的喧鬧而變得生動,也讓這趟寧靜的旅程多了幾分溫柔的趣味。</h3> <h3>羊群的身影在後視鏡裡漸漸遠去。前方的山勢舒展開來,海面隨光而閃動,鄰村,Bøur 的屋舍已在坡地間次第現身—— 多彩的色澤,如一首安靜的詩,靜靜展開於風與海之間。</h3> <h3> 二零二五年十月於美國馬里蘭州</h3> <h3>(待續:走進 The village of Bøur,走進Faroe Islands 最著名的一對海蝕柱 -- Drangarnir sea stacks.)</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