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爱，芬芳不过七日

燕归来

沈晓斐骑在某种飞行器上，在黑夜里穿梭，如飞艇在海浪中疾驰，耳旁只有呼呼的风声，她激动、兴奋，飞行器正带着她向着那遥远的高空飞去，已看到周围及飞行器下面一片星河流转，整个天宇间处处璀璨闪耀，更高更远处，近了，突然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在一个窗口处，那张面孔亲切、可爱，原来她的飞行器正是朝着他驰来的，一股甜蜜的激流还未来得及涌出，突然，她醒了…… 哦，原来是一个梦，沈晓斐发觉被子盖地有点上，捂到了鼻头，感觉到脸被鼻息呼地有点潮热，她断定自己打呼噜了，这是少有的，更觉睡地甚深甚香，此刻，天已破晓，她闻着新被褥散发出的淡淡棉香：清淡、馨香、质朴、洁净、沉稳、优雅，她不愿动，仍沉醉在对梦的回味中……突然，手机响了，她拿起，那个熟悉的号码瞬间便激亮浑身的每一个细胞：“宝贝，起床了没……想我了吗？……”“臭猪头，哼！打搅了我的好梦……”“学校该放假了吧，机票订在了二十号，也就是一周后，把自己的东西平时准备准备……”手机电波将崔俊峰柔和沉稳的男音调和得异常奢华而富有磁性。 他们去年刚结婚，崔俊锋家在北方农村，他军校毕业，分配在南方某海军部队，是一名年轻的军官，是他上级领导张上将眼里最得意的下属人选，肥水不流外人田，上将夫人把自己的侄女，一位县城小学教师——沈晓斐介绍给了他，娘家在北方一座小县城，哥哥经商，沈晓斐是家中独女，家境优渥，她跟姑姑一样身材高俏，气质高贵，姿容不俗，侄女个性活泼，古灵精怪。两人郎才女貌，一见钟情，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放假后，她便匆匆辞职飞到了他身边……这是一处海军机关大院，夜幕初降，到处张灯结彩，火树银花，一片星火闪烁，节日的味道更加浓烈，恍惚踏入了一个异样的奇妙世界，她突然悟得那梦里的星河，定有这里的一处映影吧。不知是由于在这部队大院，随时看到的都是清一色的，身着统一海蓝军装，头戴白色大盖军帽，神圣威严的三三两两，或一队队皆着装整齐，身姿挺拔、神态端凝的军人吧，也许是由于成家的责任使这个本就不张扬的大男孩多了一份成熟与沉稳。他一身戎装，一米八的身高，更加地英气逼人，拉着行李箱大步流星，走在她前面，几乎不看她，她急急地跟在一旁，几次想把手伸到他空着的那只手里，他却故意走得更紧，躲过她的手，只是偶尔侧脸多看她几眼，脸上闪过一丝难掩的欣喜，但仍努力地将此刻内心成倍的喜悦压得更沉更稳，不断地向遇见的熟知的领导或士兵亲切地打招呼，问好，她在心里暗自嗔怪：这个人真是太榆了吧，连一个亲昵的动作都没了，便紧赶两步，趁其不备在他背上赏两个香拳头：“走慢点儿”…… 久别胜新婚。刚一进屋，放下箱子，他便一把将她高高地抱起，两张脸紧紧地贴在一起：“斐儿……想我吗，想我吗？你终于来了……”他抬头看几眼小娇妻那双灵动、狡黠摄人心魄的桃花眼，那如玉般光洁俏丽的容颜，“宝贝儿，美人，想死我了……”平生，第一次，对于他这个有点矜持羞涩的大男孩竟脱囗而出，这是上次在老家举行婚礼时都不曾有的，他听到了灵魂瞬间的迸裂声，再次亲吻几下她动人的脸颊，“咯咯咯……”她被逗弄地开心地笑着，身体随着他幸福地在房间里旋转起来，爱情真是神奇啊，为两个年轻人打开了一个全新而神奇的世界，在这个世界里，两个人互相探索、成长、绽放，点点滴滴、时时都有来自对方或自我的蜕变、惊喜与发现……这是单位家属区三楼的小三居室，整洁而温馨，他每天按时上班，她则一觉睡到九、十点自然醒。他下班回来，她要么还穿着那件连体的粉色金丝绒睡衣，背上耷拉着两只长长的毛茸茸的兔耳朵，正把房间打扫得一尘不染，要么抱着脚丫子，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吃他为她买的那些水果、零食，一边悠闲自在地看时尚杂志或看韩剧，她几乎每天都换一身箱子里带来的时尚衣服，把自己打扮得花容月貌，每天都赖着等他回来做饭吃，否则她宁愿不吃饭。 所以他每天一下班就急匆匆地赶回家，要么买好饭，要么火急火燎地做饭，两个人嘻嘻哈哈，说说笑笑，快乐无比。第五天吧，在他快要回来时，她似乎分辨出了他进院的脚步声，便跑出屋躲到下面楼梯口，他一出现，她便现身，“咯咯咯……”她边笑边兴奋地爬上他的背：“背我上去吧！”他的心都醉了，便猛背起她小跑着上楼梯，两个人的欢笑声震响在楼梯内……第二次，他刚一走到楼道囗，她又像一只调皮的小猫蹦了出来，他突然一愣，两个人便都弯腰“哈哈哈……”地大笑起来，她居然把头发理成了假小子式的寸头……两天后，放年假了。下午，他手捧一大盆正含苞待放的百合花进屋：“单位上买的，我也给咱们买了盆。”他的笑容与花相得益彰。她高兴地欢呼雀跃，她知道他是一个单纯的近乎“一条线”的人，但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份偶然的浪漫情怀使她惊喜不已，瞬间，她好似嗅到了他们之间，爱——芬芳的气息。一有空她便凑近百合，细细地鉴赏它：翠绿的叶，淡黄的花苞如凝蜡，有一朵已悄悄绽放，幽幽地吐着清香，花瓣鹅黄鲜嫩，冰清玉洁，她惊心于它太脆太嫩了，如冰雕，使她的心莫名闪过一丝悸痛，她怕自己的呼吸不慎使它融化。 第二天早上两人都睡到了快十点，在花香中她睁开惺忪的睡眼，惊呼：“哇，又开了三朵，好漂亮啊！”起床第一要事便是走近它，细细地观赏它，闻它浓郁的花香，给它加点水。大街上人们都在忙忙碌碌地置年货，下午，他俩一起去逛超市购物，之后他带她去品尝当地的风味美食，因为单位发的年货几乎是样样备齐，绰绰有余，所以也不需要买太多的东西，因此，两个人都更喜欢赖在家里整天腻在一起。良辰美景，佳人在怀，“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大概不过如此情景吧！晚上两人牵手去了海边，感受这个南方海滨城市的热闹与繁华，感受这异域的风土与人情。但更多的时候他们还是像两只懒猫一样紧紧地依偎，彼此闻着对方身上的气息，彼此感受着神秘宇宙中两个奇妙灵魂的相遇相知。假后的第三天早晨大概5点左右，两人正沉浸在梦中，外边突然一阵骚动，沈晓斐恍若在梦中，隐约里有人高声呼叫着老公的名字，喧嚣吵闹中，好似有人说“媳妇来了，这小子整天就知道搂着媳妇睡！”“哈哈哈……”后来在一阵喧闹吵嚷后，那些人便离去了一切又渐归平息…… 良辰一刻值千金！大概就是如此吧。起床后，崔俊峰仍一脸溺宠地看着晓斐道：“我叫你叫不醒，年前我们单位定了，免费去XX岛旅游，叫一起去，看，再睡懒觉不？错失了大好机会。”“你不也没起床吗，咋怪我哩？”睡醒的美人，巧笑倩兮，顾盼生辉，她那双嗔怪的眸子里溢满甜蜜的光彩。“行了，行了，人家一车人在外边等，就算我起床能来得及吗？再说，我看你睡得那么香，便也不忍心再叫醒你了。”看着娇妻那双更加摄人心魄的美目，他的心又一次沉醉了。“放假，谁疯了吗起那么早，宁愿不旅游。”她嘀咕道。“行了，咱不扯那淡了，宝贝，咱们吃什么？”他猛地搂住她亲了一口……啊，沈晓斐凑近百合，看到今天已经相继有七朵百合盛开了，素雅圣洁、幽香沁脾，使整个小屋蓬荜生辉。第四天，全开放了，共有十三朵，她惊心地发现早开的那朵花瓣边缘已不再水嫩灵动，叶脉细却扎眼，像手臂上隐隐的血管。下午一片看上去还鲜嫩的花瓣竟从它上边掉落，再看那先前开的与后边刚盛开的，猛一看无两样，仔细再看，明显不再饱满、莹润、纯洁、鲜亮。 第七天，他假日的最后一天，早开的两朵已凋谢。中午他们为洗衣服的事由拌嘴到恨恨地吵起来，尽管很少吵架，但这却是结婚以来第一次大吵。虽然她想克制，她感觉到了他的妥协，忍让，但她还是想痛痛快快地发泄一下，即使到最后已转成了一种快乐的情绪。他搂紧她安慰她时，她从他的眼神、语气中察觉出几丝敷衍，她觉出了这看似和以前一样最浓最盛的温情已如那盛开后的百合一般开始失水。第八天，(正月初八)他去上班了，她一个人猛然有了份失落，而不像刚来，虽然也是她一个，但满屋的空气中都有他的气息，不像今天，他的离开虽然只是暂时的，为什么整个空气都寥寂了，独剩她与这唯一的生命——百合，相守，她望着那即将残败的百合兀自发呆。又有三朵枯萎了，哪一朵什么时候开的，她几乎都清楚，中间开的那几朵已走完了全盛，马上要转向亏了，还有那正盛开的，也不过短短的几日光景。花的命运，她无力改变，她将地上散落的花瓣一瓣一辨拾起，放进花盆中，她明白了世间最纯粹的爱，也正如这百合一般——芬芳不过七八日而已，剩下的更多的日子，便是要像这枝和叶一样于平凡日子里相伴相守，那绚丽的花只是爱的枝头偶然绽放的浪漫而已。 下午，他刚一进屋，她就兴奋地向他宣布：“我找好工作了，明天就要去上班了！”他知道她古灵精怪，但还是惊诧了一下：“上什么班呢？我养得起你？”“得了吧，告诉你小子，我从来就没打算要你养，”她仍清晰地记得当她初次开口告诉他自己辞职了时，他眼里闪过的那丝不易察觉却又尖锐的迟疑，“就算你养得起，我才不要无聊地待在家呢，我不会做一个白吃的。”“那也得等过段时间吧，大过年的何必要这么急？”“傻啊，你！过段时间好工作就叫别人占去了，现在到处急着用人哩。”“那你去干什么呢？”“怎么，本小姐可曾是单位的业务骨干呢，还会愁混不了口饭吃，是一家公司文案。”晓斐一本正经，语气轻柔却平和坚定。如一颗璀璨的宝石，他突然又看到了她闪闪发光的另一面。第二天一大早，夫妻俩同时出发，然后向不同的方向分开，她从娇柔的小女人摇身一变成一位内敛时尚的公司丽人，正信步向该市中心一座颇有名气的高档写字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