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叶渐染

月明山青

暮秋的下午，阳光像是有意藏起来，营造一分清凉与宁静。我沿着杏树林的小路慢慢走，脚下的落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回应树梢上那些金黄与橙红的告别。风一吹，几片叶子打着旋儿落下，像是季节轻轻翻页的痕迹。这片林子正一点点被秋意浸染，从绿到黄，从鲜亮到沉静，像一幅慢慢铺开的画，不急不躁，却已悄然动人。

树林深处，绿与黄还在拉锯，枝叶交错间，阳光被切成细碎的光斑洒在地上。这季节总让人觉得矛盾——既热闹又安静，既生机勃勃又带着几分将尽的意味。一片叶子在风里翻了个身，我忽然明白，秋天不是突然降临的，它是一点一点渗进来的，像水彩在纸上晕开，边缘模糊却无法忽视。那些还倔强挂着绿意的树，终究也会在某阵风后，交出自己的颜色。

我捡起一片棕黄的叶子，边缘锯齿分明，上面斑斑点点，像是被时间写满了字。它安静地躺在掌心，轻得几乎没有重量，却让我想起许多个同样安静的秋日。小时候总爱踩碎落叶听响，如今反倒怕惊扰了这份宁静。秋天的美，有时不在繁盛，而在这种近乎透明的沉寂里——树不言，叶不语，可整个世界都听得到它们的低语。

黄褐色的叶子在风里轻轻晃动，边缘破损，像被岁月啃食过一般。灰蓝的天空下，它们显得格外单薄，却依然固执地挂在枝头，不肯轻易落下。这大概就是秋天最真实的样子：不只有绚烂，也有凋零；不只有诗意，也有萧瑟。可正是这些残缺，让季节有了重量。自然从不掩饰老去的过程，它坦然展示每一道裂痕，反倒让人看得更清——美，原不必完美。

两片枯叶并排悬着，虫蛀的孔洞像星图般散落，透出背后的淡蓝天空。我盯着看了许久，竟觉得那不是损伤，而是另一种形式的通透。它们曾被啃食，被风雨侵袭，却依然完整地保留着形状，保留着秋的印记。有时候，生命的质感不在完好无损，而在历经侵蚀后仍能挺立的姿态。秋天教会我的，或许就是如何安静地接受变化，如何在渐染中，看清自己也正被时光轻轻涂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