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湾里村离赵城县城只有五里地,村子西边不远就是汾河,站在村头一望,河水泛着粼粼波光,日夜不停地流淌。村东边,南同蒲铁路横穿而过,时不时就能听见火车轰隆轰隆的声响——这本是个安宁祥和的小村庄。可到了抗日战争那几年,山河破碎,老百姓被日寇欺压得抬不起头,日子过得苦不堪言。</p><p class="ql-block">陈哲夫是河北宁晋县人,1943年春天,他从太岳分区调到了赵城县游击大队,担任特派员,主要管部队内部的政治保卫工作。这人脾气温和,待人诚恳,经常和战士们坐在一起聊天、谈心,一点点把大家的思想给理顺了,队伍的政治觉悟和战斗力也渐渐提了上来。</p><p class="ql-block">那时候,同蒲铁路沿线的日伪军每次“扫荡”,都要从根据地抢走老百姓的牛羊牲畜,临时寄放在铁路附近的村子里让老百姓替他们喂养,以战养战,游击大队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们一次次冒险深入敌占区,耐心说服那些被逼着养牛羊的老乡,动员他们交出牲口,再由部队悄悄护送回根据地,交还给原来的主人。</p><p class="ql-block">有一回,正是一九四三年,日军搞“铁滚扫荡”之后,陈哲夫带着一个连悄悄摸到同蒲铁路西边的湾里村。他找到我们的联络员杜来法,又通过他和一名有点关系的伪军闫光亮搭上线,商量怎么动员群众交出日军寄养在这儿的羊。一开始,乡亲们害怕日伪军报复,谁也不敢动。陈哲夫就想了个办法,让杜来法和闫光亮跑到赵城县城的日伪那儿“报信”,谎称八路军已经来过湾里村,把羊群赶跑了。接着,他又一家一户去劝说,掰开揉碎地讲道理,终于说动了大家。最后,全村一共交出了五百多只羊。</p><p class="ql-block">羊是交出来了,可天已经黑透,羊群数量大,还要穿过敌人的封锁线,怎么走?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最后想出了个土办法——用香火引路。战士们点起一根根香火,在黑暗中星星点点地闪动,羊群就跟着这些微弱的火光往前走。陈哲夫带人在外围掩护,一夜之间,五百多只羊全部安全送回了抗日政府,物归原主。老乡们握着战士们的手,眼泪直往下掉。</p><p class="ql-block">古屯村有个姓席的汉奸,仗着日本人撑腰,成天敲诈勒索,强占老百姓的粮食。大伙儿恨得牙痒痒,却不敢出声。一九四四年冬天,陈哲夫带着二连越过同蒲铁路,趁着夜色悄悄包围了孙堡小南头,从席某的老丈人家搜出了被他强占的粮食。陈哲夫当场决定,把这些粮食全部没收,并马上通知胡麻、前街几个村的群众来领回去。他还派了一个排,直奔古屯村抓人,可惜席某提前得了风声,溜走了。</p><p class="ql-block">陈哲夫没放弃,转头去做席某老婆的思想工作,语气温和但态度坚决:“告诉他,别再祸害乡亲,给自己留条后路。鬼子撑不了几天了,跟着他们混,到头来只有死路一条。”这话传到席某耳朵里,他吓得几夜没睡着。没过多久,他就托人给东区抗日政府捎话,发誓从此改邪归正。</p><p class="ql-block">1946年,按照区里对干部结婚的规定,陈哲夫经人介绍,和湾里村一个善良本分的农家姑娘张文英结了婚。婚后两人感情很好,陈哲夫也就在湾里村安了家落了户。他待人客气,说话温和,村里不管老少,都爱喊他一声“咱们的陈教导员”。</p><p class="ql-block">这一年二月,赵城、霍县、灵石三县的游击大队合并整编为新七团,陈哲夫被任命为第三营营长,这个营主要由原来灵石县大队的人组成。从那以后,他就和这群灵石来的战友们一起战斗、生活。</p><p class="ql-block">1947年7月13日,新七团接到命令攻打安邑县城,团长徐生芳把主攻任务交给了三营。战斗打响前,陈哲夫带着营、连干部摸到前沿,亲自侦察进攻路线和敌人火力布置。谁也没想到,就在他们分析敌情的时候,有人不慎踩中了地雷。一声巨响,陈哲夫、徐生芳团长和王副营长三人,壮烈牺牲。</p><p class="ql-block">那一年,陈哲夫才三十五岁。</p><p class="ql-block">湾里村的人听说噩耗,全都沉默了。有人悄悄抹眼泪,有人说:“这么好的人,怎么就走了呢?”汾河水依旧流淌,火车依旧轰鸣,但村里的人们,却永远记得那个温和而坚定的身影——陈教导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