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洛川人对面食的痴爱,早已经融入到了骨髓,面食是这片黄土塬上最靓丽的旗帜。常言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地理环境与生活节奏,在历史长河中凝结成了洛川独特的饮食习惯。在洛川众多面食里有一种诞生于民间的美食,生下来就带着几分粗犷与质朴,它就是老鸹颡。</p><p class="ql-block">"老鸹"是洛川方言里是"乌鸦"的意思,"颡"指的是头,合起来便是"乌鸦的头"。洛川人为何把乌鸦称为老鸹,其原因就是乌鸦这种鸟会把家安在村子里的大树上,尤其是到了春天在荷尔蒙的促使下,乌鸦成天“哇,哇,哇哇”,叫个不停让人厌烦,所以乌鸦被称为老鸹。光听老鸹颡这个名字,便知它与精致二字相去甚远,至今难登大雅之堂,只是在乡村人家的灶台上,才能见到它的身影,城里的饭店里基本上看不见它的踪迹。我觉得老鸹颡这个名字起的好,精准地描摹了它的模样,那些不规则的面块,下锅煮熟后的鼓鼓囊囊,倒真有几分像乌鸦的脑袋,带着几分憨态,也透着乡村人的淳朴。老鸹颡能在民间扎根发芽,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它的做法"简单"。在田地头忙碌了一天的村人,扛着农具疲惫地踏着暮色回家,肚子饿得咕咕叫,没有过多的精力张罗复杂的饭菜,这时老鸹颡就吃了最贴心的慰藉。舀一碗面粉,加适量水,筷子在瓷盆里顺时针不断的搅动,直到面粉与水亲密结合变成稠糊状,一定不要太稀否则夹不起来,也不能太干否则煮出来的老鸹颡生硬。调好面糊,灶上的水已"咕嘟咕嘟"地翻滚,手持一双竹筷,在面糊边一挑一夹,一块块大小不一的面块便"扑棱棱"跳进沸水里。约三五分钟等面块浮在水面,就可以捞进碗里,撒上盐,滴几滴酱油、醋和油泼辣子即可食用,这就是所谓的干拌老鸹颡,若是油罐里还有余油,放上一捏辣椒面泼一勺热油激出香味,便是一顿顶饱的油泼老鸹颡,如果加入原汤就成了酸汤老鸹颡。</p><p class="ql-block">小时候跟着爷爷学种地,最盼的就是傍晚回家能吃一老碗奶奶做的老鸹颡。日头西斜时,肚子早已饿得发慌,远远望见窑洞顶上的炊烟,脚步便不由得加快。奶奶总是算准了我们回家的时间,灶膛里的火正旺,锅里的水沸得欢。奶奶站在灶火前,左手端着面糊,右手捏着筷子,专注地往锅里夹老鸹颡,竹筷子碰撞着瓷盆的"哒哒"声,与水声、柴火的噼啪声交织在一起,成了家中最感人的温暖序曲。一碗热乎乎的老鸹颡下肚,刚才还在打颤发软的腿顿时有了力气,胃暖暖的,连带着心里也踏实起来。爷爷常说无论如何辛苦只要有一碗带着田野里的风与阳光味道的老鸹颡下肚,再多的疲惫都能被一碗热烫的老鸹颡熨帖平整。</p><p class="ql-block">那时的老鸹颡配料极为简单,不是红白萝卜就是洋芋白菜,全靠面粉本身的麦香和盐支撑场面。但就是这最简单的味道,却成了上天对村人辛劳日子里最实在的犒赏。如今日子好过了,老鸹颡也悄悄变了模样。有人在面糊里打个鸡蛋,搅得均匀无胡,煮出来的老哇撒更加滑嫩。有人嫌单调便在汤里加些时令菜,春天里绿油油的菠菜,夏天里的鲜艳西红柿,秋天的南瓜,冬天的萝卜,再配上泡发的木耳、黄花菜,颜色丰富了味道也上了档次。但即便添了这么多的配菜,老鸹颡骨子里的质朴劲儿没变,它依然是那个最为朴实的"应急饭"“懒人饭”。</p><p class="ql-block">秋天是收获的季节,这时的洛川苹果红的遍山遍野,老人和小孩都在地里忙碌着,处处都能看到匆匆忙忙的景象。大车小车,果果车不停地奔跑在大塬上的每一个角落。这个时候忙碌的果农根本顾不上细嚼慢咽,老鸹颡就会走进家家户户的餐桌。面块吸足了汤汁,汤汁包裹着面块,蔬菜释放着的香甜,轻轻喝上一口热流从喉咙一直能暖到丹田,浑身的疲惫瞬间就被驱赶跑了。若是能喝上三两杯酒,一觉醒来依然焕发着旺盛的精力。</p><p class="ql-block">我爱洛川,爱这里红彤彤的苹果,爱这里勤劳善良的人们,爱这里土里土气的传统美食。如今老鸹颡早已不是简单的果腹之物,它里面藏着祖祖辈辈的生活智慧,裹着这片黄土塬的烟火记忆,承载着洛川人朴实的幸福生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