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寄出的回声

三乐哥

　　她望着手机屏幕，指节抵在键盘上，白得发僵。好半天才抬起一根手指，按下去。

“那晚给你打电话，我就知道了。”

没有多余的字。屏幕的光映在玻璃上，反出她半张脸，像蒙着层薄霜。从前不是这样的。他说“在忙”，她能从三个字里听出他是不是真的在皱眉；他说“晚点回”，她会把凉了的粥热第三遍，耳朵支棱着听楼道的脚步声。可那晚不一样，电话那头的风声太匀了，匀得像从哪个视频里扒下来的——她前阵子刚在朋友圈刷到他发的咖啡馆，靠窗的位置，风铃串在玻璃上晃。

“去梦山”“去阳朔”，这些话还留在聊天记录里，像些干硬的壳。上周在电梯里遇见，他侧身要替她按楼层，胳膊肘擦过她的外套。她当时往旁边缩了一下，电梯壁的不锈钢映出她眼里的慌，连自己都吃了一惊。从前他站在走廊那头抽烟，她隔着三四个人，都能闻见他身上衬衫晒过太阳的味道。现在离得这么近，倒像隔了层雾，怎么也穿不透。

凉意在胸口窝着，慢慢往下沉，顺着骨头缝，一直凉到脚心。

李姐在茶水间洗杯子，泡沫沾在她手背上：“他那人，精得像算盘珠子，你十年都没焐热，图啥？”她那时还嘴硬，说他记得她不吃姜，酸菜鱼里的姜丝会一根根挑出来。现在想，那些细枝末节，许是他顺手做的，就像走路时避开石子，未必是特意为谁。她捧着颗心往他跟前凑，凑了十年，火快烧尽了，他那边还是温吞水。

手机震了一下。“我中午回宁。”

连个问号都没有。她盯着那行字，看了又看，直到眼睛发酸。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划，打出：“我到昭不平了。”

发送的瞬间，车窗外的树开始往后跑。太阳穿过叶隙，在仪表盘上跳，像她这些年忽闪忽闪的盼头。一滴泪掉在方向盘上，很快洇开。她扯了扯嘴角，原来心死的时候，连高声说话的劲都没有。

车接着往前开，后视镜里的城，慢慢成了个小黑点，像本翻旧了的书，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