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鲁迅在讽刺某些文人病态的审美趣味——他们幻想在秋天薄暮时,由两个侍儿搀扶,吐半口血去看秋海棠,认为这样才显得风雅。这里的关键词是"半口血",多了就俗了,少了又不够凄美,这种刻意拿捏的柔弱姿态正是鲁迅批判的对象。这种行为本质是把疾病美学化,将生命活力扭曲成刻意表演的脆弱感,这种文人习气正是五四新文化运动要破除的。</p><p class="ql-block"> 受佛教无常观与神道自然崇拜影响,物哀将“无常”升华为审美对象。物哀是“心遇外物而真情流露” 物哀表面哀叹无常,实则赋予脆弱性神圣意义。日本人从地震、海啸的创伤中提炼出“一期一会”的生存哲学:正因为美好易逝,更需倾注全部深情,在简素中见丰盈。</p><p class="ql-block"> 杜甫“嫩蕊商量细细开”暗含对生命力的期待,物哀则聚焦“开即落”的宿命感;</p><p class="ql-block"> 苏轼“人生如逆旅”豁达超然,物哀却执著于沉溺哀感本身,以自毁完成美学祭礼。</p><p class="ql-block"> 从西方视角来看他们常将物哀误读为“病态丧文化”这是欧美人歧视东方的理由之一。西方人在傲慢中无法理解东方人的审美情趣的同时也失去东方人万物留白人生哲理。其实,物哀为人们提供了一种对抗虚无的诗意方案——承认消亡不可逆,却在审美凝视中将其升华为信仰,恰若樱花祭万人仰观落英,以集体共情消解个体孤独。</p><p class="ql-block">“商量细细开”是东方生命哲学的两种面向:中式审美在“商量”中见生机勃发,日式物哀于“细细开”里悟永恒寂灭。二者同源而异质,共筑东方美学的根基。“美之所以为美,正因它注定毁灭。” 请你仔细想想,生命如果长久谁还会珍惜生命。物哀之美,恰是向死而生的绝唱。这远远高于以物为基础处处讲逻辑的西方人。在艺术的世界里意识永远高于物质。</p><p class="ql-block"> 物哀的核心是"心有所动即知物哀",这种审美需要人对细微变化高度敏感。樱花作为典型意象,其花期仅三五日,盛放时已预示飘零——这与"嫩蕊商量"的初绽状态形成绝妙呼应:未开之花苞蕴含的期待与开尽后的凋零共同构成完整的哀感循环。</p><p class="ql-block">"赞叹美"又包含"惋惜美",就像"细细开"三字:诗人既欣喜于花蕾初绽的生机,又预见到盛极而衰的必然。"感知物之心"在此具象化为对花苞绽放节奏的凝视——当人能与嫩蕊"商量"开合时,便达到了物心合一的境界。</p><p class="ql-block"> "嫩蕊商量细细开"这句诗出自杜甫《江畔独步寻花》,描写花蕾初绽的细腻动态,正好契合物哀美学中捕捉瞬间纤细感受的特质。我们常叹古人的细腻,古人生活的时代是没有科学不讲逻辑的时代。先秦的诗经时代,人们的语言就是诗,是自已生出来的。到了唐代就要靠吼了,宋代完全模仿唐代己经不能叫诗了。我们渴望诗意就是对日渐丰富物质世界的反动。进入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我们也出现过短期诗潮,出现过海子顾城一样的诗人,他们生成便毁灭。到如今的社会如果说你还有诗意基本就是讽刺了。</p><p class="ql-block"> 五四时期人们对传统文化无论有多么激烈的言行,我们都应该理解,因为那是一场救亡运动。如今重拾传统文化并非良莠不分的接受。日本对儒教文化的态度是一种基于实用主义和民族主义的主动调适与重构,目的在于构建一个融合东西、兼具传统与现代、且具有鲜明日本特色的文化体系和国家发展模式,所谓“脱离”,实为一种文化自觉下的新生。如树根深埋异土,枝芽终向苍穹伸展——日本对儒教的扬弃,是千年文化自觉的必然回响。</p><p class="ql-block">这一点上我们向日本人学习一百遍都不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