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我对枣树从小就有一种难舍的情怀。因为从我记事起，我家小东门外的那棵枣树，就几乎和房屋一样高。每年春夏之际，枣树就像一把撑开的大伞，遮掩住了小院子上的大半个天空。</p><p class="ql-block"> 按说，我的家住在巷子的中间，不是村里的热闹位置，但正因为有了这棵枣树，也让这条窄窄的巷子变得热闹、生动起来。</p> <p class="ql-block"> 春天来临，是我和小伙伴们最开心的时候。树上开满了米粒般大小的黄花，蜜蜂“嗡嗡”地在枝叶间飞来飞去；夏天到来，挂满绿果的枝条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就像一个个晶莹透亮的绿玛瑙，特别招人；秋天走来，一颗颗红红的枣子又像一盏盏红红的小灯笼挂在枝间；寒风袭来，枣树上早已叶落枝枯，又像一位饱经风霜的老人默默地守护着身下的一片土地。</p> <p class="ql-block"> 从夏秋之交枣树结果之时，枣树就成为我和几个小朋友每天关注的焦点。不是今天悄悄打下一个，就是明天偷偷摘下两个。到了枣子变红的时节，更是经常趁着大人不在家，和小伙伴们拿着长长的竹竿，敲打着树上红红的枣子。一边打，一边吃，枣子掉到了地上，砸在了头上，甚至为了抢枣子相互碰倒，也赶快爬起来，继续抢着，闹着，笑着。但每次一被父母看见，就会遭到父母的一阵责骂，说枣树是不能用竹竿敲打的，一打，往后就不结枣子了。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用竹竿打枣子，但鞋底打在屁股上的疼却是真的。</p> <p class="ql-block"> 枣树下和小伙伴玩得最多的游戏就是女孩子跳皮筋、跳房子，男孩子们打纸片、弹玻璃球。除此之外，小伙伴们还在树下平放的石碑上，一起写着作业。这边坐两个，那边坐两个，相互比赛着，看谁先做完。我那时还算一个比较安静的孩子，做完作业之后，总喜欢翻来倒去地一遍遍地看着《小英雄雨来》的连环画，想像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成为书中的人物。</p> <p class="ql-block"> 在枣树下，还发生过一件与我有关的父母之间的争吵。1982年的那个初夏，正是我考大学的前夕，平时有点迷信的母亲，为了他的儿子能够顺利考上大学，就在这棵枣树下默默地求神拜仙，并许诺，如果神仙保佑她的儿子顺利考上，她就给这位神仙祭拜上半只羊。父亲听后，十分生气说：“你许诺给神仙半只猪也行啊，咱们家从来不吃羊肉，你却许诺给神仙半只羊。”我不知道神仙是否收到了母亲虔诚的祭拜，是否听到了父母之间为猪或羊的争吵，但那年我的的确确考上了大学却是不争的事实。后来母亲常常自豪地说：“看，我说啥来，我许下的愿灵吧！咱们这棵枣树是有灵性的，我那么虔诚，它一定会保佑我儿子考上的。”父亲看着他儿子顺利考上了大学，也不再为母亲祭拜是猪是羊争吵了，听任母亲买回半只羊，在枣树下又一次地虔诚祭拜后，我们家吃了很长的时间才吃完。</p> <p class="ql-block"> 那棵枣树已经长了多少年，又是什么时候被挖掉的，那块被当作书桌或饭桌的石碑又是什么时候消失的，甚至就连这棵枣树的模样、枣树下玩的游戏等等，也都随着慢慢变白的头发弥漫在时间的长河里，变得模糊起来，但童年时代点点滴滴的记忆却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变得清晰。特别是现在，每每经过农贸市场的干果摊，看着那红红的或大或小或长或圆的枣子，总有一种难忘的感情弥漫心头，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家院子里的那棵枣树，想起在枣树下和小伙伴们一起做的游戏，甚至还会想起一切与枣树、枣子有关的事情。</p> <p class="ql-block"> 枣树也是我国固有的古老树种，有着七千多年的悠久历史。相传，枣的这个名称，就是由人文始祖黄帝命名的，不仅如此，枣树在中国民间还有着十分美好的寓意，如子女结婚时，枣子就和花生、桂花、莲子一起，被赋予了“早生贵子”的含义；枣树上果实饱满，色泽鲜艳，寓意着生命的旺盛和繁荣；特别是枣子红红的颜色，寓意着家庭美满、红红火火。所以在我国古代就有讲究“门内有三树，子孙代代富”。这里所说的三树就是枣树、杮子树、桃树。</p> <p class="ql-block"> 人们如此地看重枣子，而枣树又是一种生命力非常顽强、对土壤和气候条件要求不高的树种，自然也就成为历代文人骚客笔下的有情有义的树种，描写、咏颂枣树、枣子的诗文更是比比皆是。其中最有名的莫过于清代的曹尔堪写就的那篇《秋晚》了。诗中这样写道“黄蝶寻花褪薄衣，槐阴吹老漏斜晖。红枣挂枝秋已熟，打应稀。不断雁声和月叫，重惊鸦宿带霜飞。田有香粳园有菊，几时归。”大雁、明月自古以来就是乡愁的代名词，而在这里，作者又借“红枣挂枝秋已熟”轻轻地问自己，何时才能归，道出了作者浓浓的思乡心切。</p> <p class="ql-block"> 一转眼，当初那个满头黑发的乡下少年，变成了今天两鬓斑白的中年。虽然这些年我去过很多的地方，吃过各种各样的、不同地方的枣子，但每每思想，却再也没有一颗枣子像小时候吃过的枣子一样的味道。有一次，我经过农贸市场，看到果农摊前摆着一大筐一大筐的枣子，心里不由得泛起层层的涟漪。我给果农说：“可以尝一个吗？”果农说：“随便尝，没事的。”我轻轻地咀嚼着这颗红红的枣子，突然想起了一起在树下打纸包、玩弹球的小伙伴……那驱散不尽的思恋，也在我的身上一点点地弥漫开来，让我突然有了一种想回老家的冲动。想再站在老家院子里的那个枣树下面，去闻一闻故乡的风中那至今弥漫着的乡愁味道。</p> <p class="ql-block"> 家乡那棵红枣树，伴着我曾住过的老屋。</p><p class="ql-block"> 有过多少童年的往事，记着我曾走过的路……</p><p class="ql-block">这是一个叫祁隆的作曲家自己作词作曲的一首《红枣树》。第一次听他歌曲的时候，并没有太多的感想，但当我如今已经两鬓斑白的时候，再次听他的旋律，我却两眼含泪，成了曲中人。</p> <p class="ql-block"> 老家的红枣树早已经淹没在岁月的风雨之中，但心里的那棵红枣树，却一直屹立在我的心中，成了我内心深处永远割舍不掉的乡愁。它暖红了我的梦想，慰藉了我在这个古老的城市里那颗漂泊着的心，也更让我常常想念在过去那些贫穷岁月里的期待和坚守。</p><p class="ql-block"> （此文收录在散文集《时光沙漏》一书。感谢所有为本书付出努力的亲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