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农技校72届校友

辛遨

2025年10月27日，我们72届上农技校的19位老同学，像约好了似的，又一次聚在了长寿路亚新广场的壹天聚乐部。谁说岁月是把杀猪刀？我看它更像一坛老酒，越陈越香。一进门，“时光主题馆”那红底金字的牌子就撞进眼里，喜庆得让人想笑。老张站在门前，红白夹克一穿，帽子一戴，拇指一竖，活像个刚打卡成功的大游客。我们围着他起哄：“老张，你这是要申请吉尼斯最长待机校友纪录啊？”他也不恼，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开了花。台阶红得耀眼，海报五颜六色，那一刻，仿佛我们不是来怀旧的，而是来庆祝还活着、还能聚的。

前排左起：屠志峰、鲍莉萍、陈宪和、屠国器、郑辛遨、丁慧萍、邵玉萍、杨培英、吴国华。

后排左起：曹键、童北坤、高新姬、曲兰英、王金花、钟锦芬、徐怡华、陈建萍、张明达、楼海源。

舞台早就搭好了，红幕一拉，灯光一打，像极了当年学校礼堂里那场元旦汇演。背景板上写着“2025 壹天聚乐部 乙巳蛇年”，字大得像是怕我们老眼昏花看不清。我们站成一排，有人穿得笔挺，像要去见校长；有人套着老头衫，脚踩运动鞋，一副“我就是来混饭吃的”架势。可不管穿啥，脸上的笑都藏不住。灯光洒下来，照在花白的头发上，照在松垮的脖颈上，可也照出了我们眼里那点没灭的光。舞台边的绿植晃着叶子，像是替我们鼓掌。谁说老了就不能热闹？我们站在这里，就是一场活着的青春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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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潮流照相馆”前，我们又挤作一团。灯光一闪一闪，像disco球转了起来，有人嚷嚷：“来来来，比个心！”立马有人接话：“比啥心，比‘耶’才是我们的传统！”于是齐刷刷的手势举起来，笑得前仰后合。衣服五颜六色，像一锅煮乱了的糖果，可站在一起，谁也不觉得突兀。这不就是我们吗？从不在乎穿得对不对，只在乎人齐不齐。

转到太空舱那边，郑辛遨和钟锦芬站在宇航服模型前，一本正经地摆pose。他指着头顶的星球模型说：“当年咱们在厂里搞技术攻关，那劲头，比这宇航员还拼。”她笑着拍他一下：“就你话多，快拍照！”背景是漆黑的宇宙，星星点点，像极了我们当年在车间值夜班时，从窗缝里看到的夜空。那时候，我们以为自己在修机器；现在回头看，其实是在修命运。

角落里，一台老式相机被供在金色相框里，像件文物。皮革机身，大大的镜头，黄横幅上写着“壹天聚乐部”。我盯着它看了好久——这不就是我们当年拍毕业照用的那种？谁要是能掏出一卷胶卷，我真想再拍一张，不用美颜，不用滤镜，就用这台机器，把此刻的皱纹、白发、笑容，全都刻进去。

店门口亮着灯泡招牌，暖黄的光洒在玻璃门上，映出我们晃动的身影。店里人来人往，笑声不断。红色幕布、金色装饰，气派得像是谁家办喜事。圆桌摆得整整齐齐，椅子码得一丝不苟，灯光柔和得刚好让人看不清脸上的斑。两边的标语写着“好玩不累”“好吃不贵”，简单直白，像极了我们这一代人的性格——不图虚的，就图个实在。

菜单摊开，红字列着二十道菜，从麻辣鲜鱼到白灼白虾，全是硬菜。老王指着“葱油蒸富贵红斑”念叨：“这名字，比我们当年写的技术报告还讲究。”扫码加管家还能送水果拼盘或六听啤酒，大家立马掏出手机，手指头颤巍巍地点着屏幕，像极了当年第一次学用电脑的样子。有人笑出声：“咱们这代人，终于赶上数字化了，就差没扫脸付款。”

甲班10个人跑到大草坪上拍照，树影婆娑，风一吹，叶子沙沙响，像是替我们说着那些年没说完的话。有人突然冒出一句：“哎，你还记得谁暗恋班花不敢开口？”话音未落，一群人笑得东倒西歪。衣服颜色五花八门，可那份熟稔劲儿，比任何统一的制服都来得整齐。我们站在一起，不是靠衣服，是靠记忆。

回到室内，窗帘半拉，灯光暖黄，像是特意调成了回忆的色调。有人比了个“V”，立马被群嘲：“这动作五十年没换过！”我们穿着红的蓝的，像一锅煮沸的年节汤圆，热气腾腾。谁还在乎穿得是否得体？重要的是，我们都还在，还能笑着挤在同一个镜头里。

吊灯亮着，花束摆在角落，有人穿了西装，有人还是那件旧毛衣。可谁在乎呢？我们早就不比谁活得风光，只比谁还笑得出来。站成一排，笑容齐刷刷地绽开，像当年在校门口拍毕业照那样。只是这一次，没人催我们散，我们可以站久一点，再久一点。

白窗帘轻轻晃，像是有人推开了记忆的窗。我们穿着颜色各异的衣服，却像穿上了同一段岁月。有人小声唱起校歌，一句起头，后面的人就接上了。歌声不大，却把整个房间填得满满当当——原来有些旋律，从来不需要练习，它一直住在心里。

站在上海大厦18楼露台合影时，天空蓝得像是特意为我们洗过一遍。有人指着远处说：“沿着黄浦江向东的江心沙路9号，就是上海农药厂。”话音落，一阵风掠过，吹乱了头发，也吹开了层层叠叠的往事。大家笑着调整站位，镜头定格的那一刻，背景是现代的地标，而我们，是属于那个年代的印记。

翻出那张泛黄的老照片，我们蹲着、站着，衣服朴素，笑容却干净得像清晨的露水。那时我们刚进校门，眼里有火，心里有梦。如今再看，不禁感慨：原来青春从不曾走远，它只是悄悄藏进了皱纹里，等一次重逢，就重新亮起来。

那天我们穿着统一的浅色衬衫，站得笔直。展板上写着字，像是某种无声的誓言。那时我们还不懂什么叫离别，只以为毕业不过是换个地方继续并肩。可谁想到，这一散，就是几十年。如今再穿起同款衬衫，有人笑着说：“纪律性还在，就是腰围超标了。”

最后一张照片，是“上海农药厂技工学校七四届毕业生留念”。我们站在工业区前，身后是厂房、电线杆、沉默的设备。那时我们年轻、严肃，肩上扛着时代的重量。如今再看，那不只是毕业照，更像是一群少年出征前的誓师。他们未必知道未来多难，但他们站得笔直，心也坚定。我们不是为了炫耀什么而来，只是想告诉彼此：我还在，我记得，我从未忘记。七十四，不只是一个数字，是我们共同走过的路，是风吹不散、雨打不湿的青春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