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遍尘世凉薄》靳寒川 唐柠

踏雪画梅

第一章
　　嫁给靳寒川的第三年，唐柠被他的死对头孟舒窈折磨了整整九十九次。
　　第一次，孟舒窈开车将她撞飞，她肋骨断裂、内脏出血，在ICU昏迷了一周。
　　靳寒川动用全球顶尖医疗团队救回她，却在她哀求追责时温柔抚慰：“窈窈只是孩子气，闹着玩，你别计较。”
　　第二次，孟舒窈将她关进废弃工厂的冷库，险些让她冻成冰雕。
　　靳寒川把她裹在怀里暖了一夜，却说：“她只是嫉妒我们幸福，耍小性子罢了。”
　　第三次，孟舒窈将她塞进商用烤箱。
　　靳寒川救她出来，心疼地吻她，却依旧轻描淡写：“她无法无天惯了，我代她道歉。”
　　……
　　直到第九十九次。
　　孟舒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套医疗设备，在她昏迷时，将她绑在床上，几乎放干了她全身的血！
　　抢救室外，靳寒川的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对着医生下达死命令：“救不活她，你们全都给她陪葬！”
　　唐柠用尽力气抓住他，哭着哀求：“寒川……这是第九十九次了……求你……送她进监狱……否则……我迟早会死在她手里……”
　　他却擦着她脸上的血，无奈的摇头：
　　“乖，我们不和她计较。”
　　“窈窈父母从小离婚，她缺乏安全感，性格偏执孤独。她说过，只有在和我争斗的过程里才能找到一丝活着的趣味。”
　　“我们小时候做过约定，要一直斗到老，谁也不能结婚。”
　　“可我却对你一见钟情，先违背了这个诺言，她才会把怒气发泄在你身上。”
　　“她知道我能救回你，就是闹着玩，没真想把你怎么样。”
　　“看在我的面子上，这次也算了，好不好？”
　　那一刻，唐柠的心彻底死了。
　　第二天，从医院醒来，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摸到床头的手机，拨通了靳寒川父亲的电话。
　　“靳董事长，”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我知道您一直觉得我的家世配不上靳寒川，希望我离开他。现在我同意了，我愿意和靳寒川离婚，永远消失。”
　　电话那端的靳老爷子似乎有些意外，但很快恢复冷静：“你想通了就好。我会让人马上送离婚协议书过去。你只要签字就行，后续的事情我会处理。等离婚证下来，你就离开，永远都不要再出现在寒川面前。”
　　“好。”唐柠干脆地答应，挂断了电话。
　　没多久，靳家的管家就来了，恭敬地递上一份文件：“夫人，这是离婚协议书，请您过目。”
　　唐柠接过那份沉重的文件，指尖冰凉。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不由得想起初遇靳寒川的时候。
　　那时她只是个普通的电视台小记者，被派去采访这位商界炙手可热的新贵。
　　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清冷俊美，气场强大，采访过程中甚至没多看她几眼。
　　可就在采访结束，她收拾设备时，他却突然叫住她，黑眸深邃地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之后，便是他狂风暴雨般的追求。
　　鲜花、珠宝、豪车、浪漫的烛光晚餐……
　　她因为两人身份云泥之别，一再拒绝：“靳先生，我们身份悬殊，是两个世界的人。您值得更好的。”
　　他却总是深深地看着她，眼神专注得令人心慌：“可是唐柠，我靳寒川想要的，从来只有你。”
　　自此，他那样一个高高在上、习惯了发号施令的男人，却为她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耐心，用尽百分百的精力追求。
　　而她最终也被他的深情打动，坠入爱河。
　　婚后三年，他一如既往地对她好，事无巨细，宠溺入骨。
　　唯独在孟舒窈的事情上，他永远没有原则。
　　她不是没听说过孟舒窈。
　　圈子里无人不知，孟家千金是靳寒川出了名的死对头，从小和他争到大，凡事都要唱反调，偏偏靳寒川对她诸多忍让，甚至称得上“宠溺”，旁人都说，是因两家世交，靳寒川把孟舒窈当成被宠坏的妹妹。
　　起初，唐柠并未真正放在心上，甚至觉得外界夸大其词。
　　直到孟舒窈第一次找上门，用最恶毒的语言羞辱她，将咖啡泼在她新买的裙子上；直到孟舒窈第一次对她出手，而她哭着让靳寒川追究责任时，他只是轻轻将她拥入怀中，用温柔却残忍的话语安抚她：“柠柠，窈窈就是孩子心性，被惯坏了，本质不坏的。你没事就好，我们不和她计较，嗯？”
　　一次，两次，三次……第九十九次。
　　每一次的伤害，都被他轻描淡写地归结为“孩子心性”。
　　如今，她再也无法忍受，要亲手结束这一段他曾说永不相负的婚姻！
　　唐柠颤抖着手，握紧了笔。
　　滚烫的泪水终于决堤，大颗大颗地砸落在离婚协议书的签名处，晕开一片模糊的水渍。
　　她深吸一口气，最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那片湿润的泪痕上，一笔一划，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唐柠！
　　管家收起协议：“夫人，请您耐心等待，离婚证办好我会送来。在此之前，请您务必保密。”
　　管家走后，病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死一般的寂静。
　　突然，门又被推开了。
　　唐柠以为是管家遗漏了什么手续，抬起头，却看见孟舒窈抱着一个巨大的、写着“奠”字的花圈，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唐柠瞬间吓得浑身发抖，几乎是本能地往后缩，声音发颤：“你……你来干什么？！”
　　孟舒窈将花圈随意丢在地上，笑得甜美又恶毒：“干什么？你说我来干什么？这次我明明把你往死里整，放干了你全身的血，没想到你命这么大，这都能活下来？既然如此，我就只好亲自来送你最后一程啦！”
　　说完，她猛地扑上床，抓起旁边的枕头，死死捂住了唐柠的口鼻！


第二章
　　“唔！唔唔！”
　　唐柠拼命挣扎，但刚经历大换血手术的她虚弱得没有半点力气，窒息感疯狂袭来，眼前阵阵发黑。
　　就在她意识即将涣散之际，查房的护士正好进来，看到这一幕吓得尖叫一声，冲过来奋力推开孟舒窈：“你干什么！来人啊！救命啊！”
　　混乱中，唐柠用最后一丝气力抓住护士的手，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报……警……”
　　随即彻底晕死过去。
　　再次醒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靳寒川那张俊美却冰冷的脸。
　　而他看见她醒来的第一句话，不是关怀，不是后怕，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责备：“柠柠，你为什么报警？窈窈已经被警察带走了。”
　　唐柠的心脏像是被瞬间捏爆，痛得她几乎喘不上气。
　　她看着他，声音沙哑：“为什么？因为她想用枕头闷死我！我不该报警吗？”
　　靳寒川蹙起好看的眉头，语气无奈，仿佛她在无理取闹：“我不是早就跟你说过吗？窈窈只是孩子心性，她被惯坏了，做事不考虑后果，但她并不是真的想让你死……”
　　“不是真的想让我死？！”唐柠猛地打断他，积压了三年的恐惧、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彻底爆发，“她开车撞我！她把我关进冷库！她把我塞进烤箱！这次她放干了我的血！刚才她要用枕头闷死我！靳寒川！哪一次不是想要我的命？！这一次要不是护士及时进来，我已经死了！死了你懂吗？！”
　　看着她歇斯底里、绝望崩溃的模样，靳寒川似乎有些动容，连忙上前想将她抱进怀里安抚：“柠柠，别这样，你冷静点……”
　　“别碰我！”唐柠猛地打开他的手，眼泪终于决堤，却流不出多少，只是干涩地刺痛着眼眶，“靳寒川，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步！我一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靳寒川看着她眼中的决绝，沉默了片刻，眼神逐渐变得冷硬起来。
　　“我和窈窈从小一起长大，她只是骄纵任性了些，是我这些年太纵容她。之后我会严加管教，但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她去坐牢。”
　　唐柠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靳寒川一个眼色，旁边的保镖立刻递上一份文件。
　　“这是谅解书。”靳寒川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签了它。”
　　唐柠看着那份所谓的谅解书，只觉得无比讽刺，她倔强地摇头：“我不签。”
　　靳寒川按了按眉心，似乎失去了耐心：“窈窈从小娇生惯养，忍受不了拘留所的生活，柠柠，听话，签了。”
　　“我说了，我不签！”唐柠几乎是吼出来的。
　　靳寒川眼神一冷：“既然如此，那我只能用强制手段了。”
　　“你想干什……”
　　唐柠的话还没问完，那个保镖已经上前，粗暴地抓住她的手臂，狠狠一折！
　　“啊——！”凄厉的惨叫响彻病房。
　　剧痛瞬间席卷了她！保镖面无表情地抓住她无力颤抖的手，强行在谅解书上签下她的名字，然后又按住她的手指，沾上印泥，用力按了下去！
　　整个过程，靳寒川就站在一旁，冷漠地看着。
　　唐柠痛得浑身冷汗，脸色惨白如纸，她抬起头，泪水模糊地看着那个她爱了多年的男人，声音破碎不堪：“靳寒川……你为了她……竟然这样对我……”
　　靳寒川眼底似乎闪过一丝痛色，但很快消失不见。
　　他走上前，想抚摸她的脸，却被她躲开。
　　他叹了口气：“柠柠，我没有办法。如果可以，我宁愿伤害我自己也不愿伤你分毫。但窈窈……她真的不能坐牢。”
　　他转头对保镖吩咐，“去找最好的医生，把夫人的手接回去，好好照顾。”
　　说完，他拿起那份沾着她血泪和指纹的谅解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唐柠看着他那决绝的背影，如同被惊雷劈中，整个人僵在那里，眼泪无声地疯狂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