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记忆

海阔天空

那时我们还小，总爱在老屋后的巷子里奔跑，那面斑驳的墙见证了我们无数次的嬉笑打闹。有一次，我和邻居家的男孩并肩站在墙前，穿着从大人那里借来的夹克，一本正经地摆姿势，仿佛在拍什么重要照片。他穿了件橙色高领毛衣，我则套着印有卡通图案的白T恤，两人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心里却像揣着雀跃的小鸟。那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可记忆偏偏把那一刻留了下来，像一张泛黄却清晰的老相片。

村口住着一位退伍老兵，大家都叫他“老张叔”。他总戴着军帽，披着厚实的毛领大衣，身边跟着那只威风凛凛的德国牧羊犬。我小时候最怕又最向往去他家门口转悠——怕的是那条狗会突然冲出来，向往的是老张叔偶尔会笑着招手，让我们进院子看他的勋章和老照片。阳光斜斜地洒在沙土地上，影子拉得老长，我和小伙伴们蹲在木门前，听他讲那些遥远的故事，风一吹，瓷砖墙上映着晃动的树影，像在点头应和。

夏天的午后，大人们在树荫下打牌聊天，我们一群孩子就在林子里疯跑。绿树成荫，蝉鸣嗡嗡，六七个身影挤在镜头前，笑得眼睛都快眯成缝。有人举着手比出剪刀，有人偷偷做鬼脸，谁也不在乎拍得好不好，只记得那一刻的风很凉，阳光透过树叶洒在脸上，斑斑点点，像撒了一脸的碎金。那样的合影从没洗出来几张，可每次想起，心里就像被阳光晒过一样暖。

后来我们也学着大人的样子，在公园里正经八百地合影。四个人站成一排，背景是成片的绿树和蓝得发亮的天。我穿着白上衣和浅色裤子，旁边的朋友换了红衣黑裤，显得格外精神。我们努力站直，想拍出“成熟”的样子，可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翘。那时还不懂什么叫怀念，只觉得和朋友在一起的每一刻都轻快得像风，像云，像永远不会结束的周末。

唯一一次穿得像模像样，是参加村里一位长辈的寿宴。我和另一个孩子站在开满黄花的院子前，石墙静静立着，远处树影婆娑。我们穿着借来的正装，拘谨地站着，连笑都不敢太放肆。花丛开得热烈，金黄一片，像是把整个季节的欢喜都捧了出来。那一刻我忽然觉得，童年也不全是奔跑和吵闹，也有这样安静、庄重的瞬间，像被风吹起的衣角，轻轻拂过岁月的边沿。

镇上的老街铺着青石板，每一块都被脚步磨得发亮。每逢集市，人们便从四面八方涌来，有说有笑，有人拍照留念，有人拎着刚买的菜边走边聊。我和小伙伴们最爱在石板路上追逐，鞋底敲出清脆的响声，像在打节拍。抬头是晴空万里，远处的屋檐下挂着红灯笼，路灯静静立着，看尽了人来人往。那时总觉得这条街走不到头，就像童年，以为它会一直延续下去。

如今再走过那条石板路，树还在，墙还在，可人早已散落四方。有些面孔渐渐模糊，有些笑声却还在耳边回响。原来所谓儿时的记忆，不是某张照片能框住的，而是藏在斑驳的墙缝里、沙地的影子里、石板的纹路里，藏在每一次风吹树叶的沙沙声中——只要一闭眼，它们就悄悄回来，轻轻唤我一声：那时你还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