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与我们

三乐哥

🌲 一、山巅的风

大山把云絮扯得稀碎，往蓝得发脆的天上撒。阿秀坐在崖边的石头上，藕粉色碎花裙被山风掀得像只欲飞的蝶，挎包上的"V"字金属扣在日光下晃眼。她身边的老陈，手虚虚搭在她椅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脚下是望不见底的深谷，风从那里钻出来，带着松针的涩、野菊的香。老陈总说这风有"记忆"，能把人心里藏的事，吹得跟云影似的在山峦上晃。

🐕 二、阿黄的尾巴

"还记得不？"阿秀偏过头，墨镜滑到鼻尖，露出笑时弯成月牙的眼睛，"第一次来这儿，你那'城里干部'的派头，全让一跤摔没了。"

老陈喉结滚了滚，目光落在阿黄身上——它正仰头看他，尾巴扫起的石粉簌簌落在老陈磨得发亮的棕色皮鞋上。十五年前，他为了躲这只奶狗连人带包滚下山崖，醒来时见阿秀蹲在溪边，阳光把她额前碎发照得透亮。

💡 三、煤油灯与等高线

老陈是城里来的勘探员，背着黄铜仪器。阿秀总往帐篷跑，有时拎着野核桃，有时抱着鱼腥草。她看他画图时，手指绞着衣角，只在他画错等高线时小声说："俺们后山，比这陡些。"

暴雨夜，阿秀带着阿黄把他从泥流里拽出来。篝火噼啪作响，她塞给他沾着草灰的烤土豆："俺们山里人，信缘分是山风刮来的。"

🚂 四、上海奶糖与溪水

回城半年，老陈闭眼全是阿秀递土豆的模样。再回来时，他背了上海奶糖。阿秀在溪边浣纱，棒槌落水溅湿衣襟，像朵被雨打湿的野山樱。

"我来问问大山，"他声音抖得像山风里的经幡，"它同不同意我把山里头的姑娘带回城里？"

阿黄突然蹿出来，尾巴扫得他裤管沙沙响。阿秀捂嘴笑，眼泪砸进溪水："大山同意，阿黄也同意……俺更同意。城里的水，能有溪水甜？"

🌙 五、石粉与白发

此刻崖边，阿黄老了，眼神却亮。山风卷着阿秀的银丝贴在老陈胳膊上，分不清彼此。

"城里的风，是铁管子里钻出来的，凉飕飕，没根。"阿秀轻声说。

老陈攥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腕上的浅疤："那就回来。等走不动了，就葬在这山腰，让山风天天给咱们讲故事。"

🌈 六、永恒的标点

阿黄忽然支起耳朵，望向远处松林。一只小黄狗从树影里蹿出，绕着阿黄打转。阿黄喉咙里发出呜呜声，老陈的裤管又被扫得沙沙响——和十五年前一样。

远处山峦起伏如凝固的浪，云影缓缓移动。山风穿过他们，带着松针的涩、野菊的香，还有属于这片大山的、沉静又热烈的气息。阿黄的尾巴扫过石面，扫起的石粉簌簌落在老陈的皮鞋上，像时光在轻轻挪步。